画展那场不欢而散的闹剧之后,陆过的生活似乎又被按下了复位键,回归到代码与数据构成的按部就班之中。
他不知道那场备受瞩目的江氏慈善晚宴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公司内部确实因此泛起了几圈涟漪。几个原本与江氏集团有着千丝万缕联系、体量不大的合作项目,接连被悄无声息地终止,像是被一只无形而精准的手悄然掐断。
在一次气氛凝重的简短全员会议上,江陆野站在前方。
他的语气依旧维持着一贯的平稳,但那紧抿成一条直线的薄唇,以及略显僵硬、线条锐利的下颌,无声地泄露了平静水面下的暗流。
近期的项目调整,属于公司正常的战略优化范畴。他的声音在落针可闻的会议室里清晰回荡,有种淬炼过的冷静,丢掉几个无关痛痒的小单子,星野的根基还动摇不了。
他目光压迫性地扫过全场:我需要你们,把所有的精力,都聚焦在核心技术的深耕与打磨上。至于市场,略微停顿,江陆野语气加重,已经在积极接触新的、更具价值和成长空间的合作伙伴。
他略一颔首,吐出两个字,散会。
没有留下提问的空间,没有多余的安抚。干脆,利落,却也像一块投入湖面的石头,让一些嗅觉敏锐的老员工隐隐嗅到了山雨欲来的气息。
陆过对此并未过多萦怀。他此时已搬进了公司分配的独立办公室,磨砂玻璃门上贴着高级研发工程师的标识。
如今,他有意识地收敛了初来时那种近乎非人的效率,刻意放慢了工作节奏,不再让交付成果的速度显得过于惊世骇俗。
多出来的闲暇时光,陆过热衷于浏览这个时代的影视作品。那些充满激烈情感冲突和戏剧化情节的故事,对他这个来自星际时代的人类而言,充满了陌生又新奇的体验。
有一次,组长抱着一摞急需签核的文件推门而入,正撞见陆过对着屏幕——上面男女主角正在滂沱大雨中声嘶力竭地争执、拥抱、哭泣。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尴尬相撞。
组长嘴角抽搐了几下,眼神复杂地在那张过于平静漂亮的脸上和戏剧性十足的屏幕之间来回扫视,最终把所有不合时宜的调侃咽了回去,只干巴巴地挤出一句:陆工,下周的代码评审……
放心。陆过面不改色地移动鼠标,画面瞬间切换成布满密密麻麻字符的代码编辑器界面,动作流畅得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他这种介于摸鱼与高效之间的状态,在开放透明的办公环境下几乎不是秘密。
同事们显然都心照不宣,但在某种同为天涯打工人的微妙共情下,加之他即便看似心不在焉,也总能卡着deadline交出无可指摘的成果,所有人默契地达成共识,选择了集体性失明。
偶尔,茶水间或附近工位的闲聊会顺着未关严的门缝飘进来。
听说了吗?陆工不动声色又把那个核心算法的效率提升了三十个点。
啧,人家随手优化一下,够我吭哧吭哧debug一礼拜的。
我要有那脑子,我也……唉,算了,天赋这玩意儿,羡慕不来。
陆过通常只当是无关的背景音,左耳进右耳出。他始终清醒地记得自己的定位:一个沉浸式体验玩家,不是真正需要在此奋力攀爬的土着。
自画展那次算是‘加班’的陪同后,性格外向的刘爽便主动与他交换了联系方式,不时热情地邀他一起活动。刘爽是个极会找乐子的人,座驾是一辆被他视若性命的重型摩托,改装得极其拉风。
有时傍晚下班,陆过刚踏出公司旋转门,就能听到一阵由远及近、嚣张跋扈的引擎轰鸣。一个漂亮的甩尾急刹,重型摩托稳稳横在他面前。刘爽长腿支地,利落地摘下头盔,甩了甩被压乱的短发,露出标志性的灿烂笑容,随手将另一个备用头盔抛给他:走!陆小过,哥带你去兜风,吹吹这身办公室的霉味儿!
那是陆过第一次切身感受这种贴地飞行的极致速度。沉重的机车在刘爽的操控下仿佛被注入了灵魂,在晚高峰的车流中如同游鱼般灵活穿梭。
风声在耳边尖锐地呼啸,几乎要刺破耳膜,两侧城市的霓虹灯火因急速后退而扭曲、拉长,融成一片令人目眩神迷的彩色流光。
刘爽在前头兴奋地放声大吼,声音被狂风撕扯得破碎:怎么样……陆小过!够不够劲?!
确实是一种全新的体验。比星际飞船稳定却乏味的空间跃迁,多了几分未经驯服的野蛮生命力。
通过刘爽这座活络的桥梁,陆过逐渐涉足了一个与他日常截然不同的圈子。
那是紧密围绕着江陆野形成的一个小型团体,成员都是与他有着发小情谊、一起摸爬滚打长大的兄弟。
几人之中,范培是曾在高级饭店有过一面之缘的经理,举止斯文有礼;经营着一家修车厂的严远则沉默寡言,古铜色的手臂上布满浓墨重彩的刺青,气场沉稳;而核心人物之一,是名为Mirage酒吧的老板石宝辉。他年岁稍长,眼角已刻上细密的纹路,笑起来带着洞悉世事的通透与圆滑,是这个小团体中默认的二把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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