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宏死死盯着张让,呼吸急促。
那是兴奋,也是恐惧。
“外兵……外兵……”
刘宏在龙塌前来回踱步,赤红的双目中闪烁着一种病态的光芒。
药力在他体内横冲直撞,让他觉得自己无所不能,但理智的残渣又在提醒他这是一步险棋。
“阿父,这外兵若是进了京,成了下一个何进,朕又该如何?”
刘宏猛地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张让。
这个问题很尖锐。
张让跪在地上,并没有立刻回答。
他知道,这时候越急着辩解,越会让多疑的皇帝起疑心。
他缓缓抬起头,脸上挂着那副标志性的、谦卑到骨子里的笑容。
“陛下圣明。”
“这天下兵马,多是世家门生,确实不可信。”
“但有一人,不仅与世家毫无瓜葛,更是出身寒微,除了依附皇权,别无退路。”
刘宏眉头微挑。
“谁?”
“新任司隶校尉,丁原,丁建阳。”
张让从袖中掏出一份早已准备好的奏折,双手呈过头顶。
“丁原乃并州刺史出身,手下皆是常年在边塞与鲜卑胡人厮杀的悍卒,号称‘并州狼骑’。”
“此人虽勇,却无根基。他在朝中受尽世家排挤,若非陛下提拔,他连个太守都坐不稳。”
“对于这样的人,陛下便是他的天。”
“只要陛下给他一点恩典,他就会像看家护院的恶犬一样,替陛下咬碎任何敢于靠近皇权的敌人。”
刘宏接过奏折,草草扫了几眼。
并州。
苦寒之地。
那样的地方出来的人,确实比洛阳这些满肚子花花肠子的世家子弟要好控制得多。
而且,丁原现在就在河内驻扎,距离洛阳不过一日路程。
“好!”
刘宏猛地一拍大腿,将奏折扔在案上。
“传朕旨意!”
“命司隶校尉丁原,即刻率军入京!”
“接管洛阳九门防务,替换皇宫禁卫!”
“若有阻拦者,以谋逆论处,格杀勿论!”
张让重重磕头,额头触地的那一刻,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意。
“老奴,遵旨。”
……
一日后。
洛阳城外,烟尘滚滚。
大地在颤抖。
城楼上的守军惊恐地探出头。
只见地平线上,一支黑压压的骑兵如同一股黑色的洪流,席卷而来。
他们没有鲜亮的铠甲,也没有整齐的队形。
他们身上披着破旧的皮甲,有的甚至只是简单的兽皮。
手中的兵器五花八门,长矛、马刀、甚至还有缴获来的胡人弯刀。
但那股冲天的煞气,却让久居京师的禁军感到一阵窒息。
并州狼骑。
这是一群真正的狼。
队伍最前方,一杆“丁”字大旗迎风招展。
丁原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满面红光。
他看着眼前这座巍峨雄壮、代表着天下最高权力的洛阳城,心脏狂跳不止。
进京了!
真的进京了!
他丁原,一个并州穷乡僻壤出来的武夫,竟然真的有一天能掌控这帝都的防务!
“奉先!”
丁原转头,看向身侧的一名年轻将领。
那将领身长九尺,面如冠玉,身披兽面吞头连环铠,手持一杆方天画戟。
胯下一匹黑色的骏马,正烦躁地刨着蹄子。
正是吕布!
他懒洋洋地抬起眼皮,目光扫过那高耸的城墙,眼中没有丁原那种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激动,只有一种近乎野兽审视猎物的冷漠。
“义父。”
吕布的声音低沉,透着一股金属般的质感。
“这就是洛阳?”
“看着……倒是挺有钱的。”
丁原并没有听出吕布语气中的异样,他兴奋地指着城门。
“何止是有钱!”
“这是天下之中!是龙兴之地!”
“奉先,咱们的好日子到了!”
正说着,城门大开。
并未见任何阻拦,反而有一队衣着华丽的仪仗队伍缓缓走出。
为首一人,身穿蟒袍,头戴高冠,面白无须,正是张让。
丁原一见张让,眼睛都直了。
他没想到,权倾朝野的张侯爷,竟然亲自出城相迎!
这是何等的荣耀!
“快!下马!”
丁原慌忙勒住缰绳,动作大得差点从马上摔下来。
他一路小跑,冲到张让面前,二话不说,推金山倒玉柱,纳头便拜。
“末将丁原,拜见张侯爷!”
“侯爷千岁!千千岁!”
这一跪,跪得结结实实,尘土飞扬。
身后,数千并州狼骑鸦雀无声。
吕布坐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一幕。
他的眉头微微皱起。
那个在并州战场上还算有几分血性的丁刺史,此刻就像一条摇尾乞怜的老狗,恨不得去舔那太监的鞋底。
恶心。
吕布握着画戟的手指微微用力,指节发白。
张让笑眯眯地看着跪在地上的丁原,并没有立刻叫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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