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宫,偏殿。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甜腻的熏香,混杂着陈腐的药味。
汉灵帝刘宏半倚在龙榻上,眼底发青,脸颊凹陷。那是纵欲过度与长期忧惧留下的痕迹。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扶手,发出枯燥的“笃、笃”声。
在他面前,跪着两个人。
一个是满头冷汗的丹师魏伯阳,手中高举着一只紫檀木盒。另一个,是躬身如虾米的中常侍张让。
木盒打开。
一颗赤红色的丹药静静躺在黄绸上,只有拇指大小,表面流转着诡异的光泽,隐约散发着一股刺鼻却又让人莫名亢奋的异香。
九转金丹。
“这就是……长生药?”
刘宏的声音有些沙哑,他盯着那颗丹药,眼中的贪婪一闪而逝,随即被浓重的怀疑取代。
他是皇帝。
这世上想让他死的人太多了。
魏伯阳伏在地上,额头死死贴着冰冷的地砖,身体止不住地颤抖:“回……回陛下,此乃贫道耗费四十九日,集铅汞之精华,炼制的九转金丹。虽……虽不能立地飞升,却能固本培元,重塑龙体……”
“重塑龙体?”
刘宏嗤笑一声,那笑声里没有半分温度。
他缓缓坐直了身子,目光像两把刀子,在魏伯阳和张让身上来回刮动。
“阿父。”
刘宏突然开口,语气轻柔得像是在喊自家亲戚。
张让浑身一僵,立刻跪倒:“老奴在。”
“你对朕,一向忠心耿耿。”刘宏伸出两根手指,捻起那颗赤红的丹药,在指尖转了转,“这既然是好东西,朕一个人独享,未免太不近人情。”
他将丹药递到张让面前。
“来,朕赏你的。”
大殿内瞬间死寂。
魏伯阳趴在地上,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那丹药里加了什么,他最清楚。
张让看着伸到眼皮底下的丹药。
他看到了刘宏眼底那抹冰冷的试探。
如果不吃,立刻就是人头落地。
如果吃了,或许还能活过今晚。
“谢主隆恩!”
张让没有丝毫犹豫,脸上甚至堆出了感激涕零的笑容。他双手接过丹药,仰头,一口吞下。
喉结滚动。
刘宏死死盯着张让的脸,连眨眼都忘了。
一息。
两息。
张让的脸突然涨红,脖颈上的青筋根根暴起。他感到一股火热的气流从腹部炸开,顺着经脉疯狂乱窜,原本因为年老而冰凉的手脚,瞬间变得滚烫。
那是一种久违的力量感。
仿佛年轻了二十岁。
虽然心脏跳动得快要炸裂,虽然太阳穴突突直跳,但那种精神上的极度亢奋,让他整个人都处于一种飘飘欲仙的状态。
“好……好药!”
张让大口喘着气,声音洪亮,原本佝偻的腰背竟然挺直了几分,跪在地上的膝盖也不疼了。
他满面红光地磕头:“陛下!老奴感觉仿佛有用不完的力气!这……这是神药啊!”
刘宏观察着张让的反应。
有用!
不仅有用!而且效果很好!
这个老太监平日里走几步路都喘,现在竟然中气十足。
刘宏眼中的怀疑终于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疯狂的渴望。
“魏道长,还有吗?”
“有!有!”魏伯阳连忙从怀里掏出备用的瓷瓶,颤抖着倒出一颗,呈了上去。
刘宏一把抓过丹药,迫不及待地塞进嘴里。
轰!
药力化开。
刘宏猛地睁大眼睛。
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快感。
长期被酒色掏空的身体,就像干涸的河床突然注入了洪水。疲惫、无力、腰酸背痛……所有的不适在这一瞬间统统消失。
世界在他眼中变得清晰无比。
他感觉自己是一头刚刚苏醒的猛虎,能轻易撕碎一切猎物。
“哈哈哈哈!”
刘宏从龙榻上一跃而起,张开双臂,放声大笑。
“好!好!好!”
他连说三个好字,一把搂住身旁侍立的宫女,动作粗暴而有力。
跟之前被酒色掏空身子的模样,判若两人。
“赏!重重有赏!”
刘宏满脸通红,眼中布满血丝,那是一种病态的亢奋。
“封魏伯阳为太医令!阿父,你举荐有功,赏千金!”
张让跪在地上谢恩,嘴角挂着笑。
他知道,这是假象。
这药效越强,反噬就越狠。
但这正是他要的。
只有让皇帝处于这种极度亢奋、极度自信的状态下,他的计划才能成功。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一名小黄门跌跌撞撞地跑进来,跪地禀报:“陛下!左丰……左公公回来了!”
“左丰?”
刘宏正在兴头上,闻言眉头一挑,“让他滚进来!朕倒要听听,袁基那个混账东西,到底回不回京!”
片刻后。
左丰几乎是爬进来的。
他衣衫褴褛,满脸尘土,一进殿就嚎啕大哭,那哭声凄厉得像是死了爹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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