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三声轻微的敲窗声,像三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寂静的黑夜里,激起了惊恐的涟漪。
屋子里那压抑的哭声,瞬间,戛然而止。
紧接着,是一阵窸窸窣窣的、慌乱的摸索声。
“谁?”
一个女人的声音,从窗户后面传了出来。那声音,因为恐惧和紧张,而变得嘶哑、颤抖。
肖义权没有回答。
他知道,他现在无论说什么,都只会加剧对方的恐慌。
他从怀里,拿出了自己那个已经用了好几年,外壳都有些掉漆的诺基亚手机。
他打开手电筒功能,将那道微弱但清晰的光,从窗户上那个小小的破洞里,照了进去。
然后,他将自己那张在省委办公厅办的工作证,端端正正地,贴在了那个破洞前。
工作证上,有他的照片,他的姓名,还有那枚鲜红的、代表着江北省最高权力机关的,烫金国徽。
虽然他已经被开除了,但这本工作证,他没有扔。他知道,在某些时候,它,比枪还好使。
屋子里,陷入了一片死寂。
过了足足有半分钟,那扇破旧的木窗,才“吱呀”一声,被从里面,拉开了一道窄窄的缝。
一张苍白、憔悴,但依稀能看出年轻时秀丽轮廓的脸,出现在了那道缝隙后面。
那是一双,早已被生活和绝望,磨灭了所有光彩的眼睛。此刻,正充满了惊恐、不安和深深的戒备,死死地盯着肖义权。
她就是陈建军的妻子,孙秀娥。
“你是……”她的声音,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嫂子,别怕。”肖义权的语气,尽可能的温和,他压低声音,快速地说道,“我是省里新调来的干部,我叫肖义权。我没有恶意。我只想,帮你。”
“帮我?”孙秀娥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凄厉的、自嘲的笑,“没人能帮我……没人……”
“不。”肖义权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无比坚定地说道,“我能。”
他将那个还带着温度的油纸包,轻轻地,从窗台,推了进去。
“嫂子,天亮之后,我会再来找你。到时候,我希望,你能把你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我。”
说完,他不再停留。
他知道,他今晚给这个绝望的女人带来的冲击,已经足够了。他需要给她时间,去消化,去思考,去重新燃起那早已熄灭的希望火种。
他转过身,身形一闪,便再次消失在了浓重的夜色之中。
只留下那个抱着热馒头,呆立在窗前的女人,在寂静的黑夜里,泪流满面。
……
第二天,肖义权又成了那个坐在办公室角落里,雷打不动的“空气”。
他依旧什么也不干,什么也不问,只是静静地坐着。
但办公室里的气氛,却比昨天,还要诡异。
所有人都像是约好了似的,没人敢主动跟他说话,甚至连看他一眼,都像是会沾上什么瘟疫一样,避之不及。
王大炮一整天,都把自己关在他的小办公室里,连门都没出。
山雨欲来风满楼。
肖义权知道,刘富贵那只老狐狸,在经过了一夜的惊疑和权衡之后,肯定已经想好了应对的策略。
他那张“特聘督察”的虎皮,唬得住一时,唬不了一世。
暴风雨,随时都会来临。
果不其然。
临近下午下班的时候,镇政府那破旧的大铁门外,开进来了一辆半新不旧的警用桑塔纳。
车门打开,一个穿着警服,身材魁梧,剃着板寸头的男人,从车上走了下来。
正是昨天在鸿门宴上,被肖义权当众撞翻在地,狼狈不堪的派出所所长,李海龙。
他身后,还跟着两个一脸横肉的小警察。
三个人,径直就朝着二楼的党政综合办公室,走了上来。
那皮鞋踩在楼梯上的声音,“蹬蹬蹬”的,像是在敲击着所有人的心脏。
办公室里,瞬间,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了那个坐在角落里,依旧面无表情的肖义权。
他们知道,正主儿,找上门了。
李海龙黑着一张脸,带着两个手下,走进了办公室。他那双鹰隼般的眼睛,像扫描仪一样,在屋子里扫了一圈,最后,精准地,锁定在了肖义权的身上。
他没有立刻发作。
而是,先走到了办公室主任王大炮的门前,“砰砰”地敲了两下门。
王大炮像是早就等着他一样,立刻拉开门,挤出一脸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哎哟,李所长,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王主任。”李海龙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我找你们办公室那个新来的,有点事。”
“这……”王大-炮故作为难地看了一眼肖义权,“他……他不归我管啊……”
“我知道。”李海龙冷笑一声,那眼神,像刀子一样,刮向了肖义权,“我不管他归谁管。今天,我找他,是有点‘私人恩怨’,要跟他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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