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秀兰退了休,一下子闲了下来,最大的乐趣就是围着孙子孙女转。李思瑾和李思源也乐意黏着慈祥的奶奶,这让简宁肩上的担子骤然轻快了不少。晚饭后,李成钢在床沿上整理着几份带回来的文件,简宁则麻利地收拾着碗筷,厨房里传来哗哗的水声。
擦干了手,简宁走进里屋,挨着李成钢在炕沿坐下,顺手拿起书桌上的蒲扇,给两人扇着风。她沉默了一会儿,像是在斟酌词句。
“成钢,”她开口,声音不大,但很清晰,“妈现在能帮衬着看孩子,我省心多了。我这心里啊,就又活动开了。”
李成钢放下手里的钢笔,侧头看她:“嗯?活动什么?”
“我想……想申请调回宣传科去。”简宁看着他的眼睛,语气里带着点期待,也带着点决心,“在分局后勤待着,是清闲,活儿也不累,上下班也准点。可我这心里总有点……不得劲儿。”
她顿了顿,接着说:“我才多大年纪?整天跟算盘珠子、仓库钥匙打交道,眼看着正经公安业务都生疏了。宣传科虽然也忙,也琐碎,可那才是正经搞公安工作的地方啊!写写简报稿、搞搞宣传栏、有时还能跟着下基层采访,接触的都是新鲜事儿,学到的也是真本事。不像现在,一眼能看到头。你说是不?”
李成钢心里咯噔一下。宣传科……那可是未来几年名副其实的“风口浪尖”。他太清楚那里面有多敏感,一个不慎就可能被卷进去。可他没法说。他看着妻子年轻、充满干劲的脸庞,那双眼睛里闪烁着对职业发展的渴望,他那些关于“风暴”的沉重告诫,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咳,”他清了清嗓子,下意识地摸了下鼻子,挤出一个笑容,“在哪儿干不是干?后勤不是挺好嘛,工作稳定,照顾家也方便。‘革命工作是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嘛!咱都是革命螺丝钉,钉后勤也是为全局服务,贡献一样大。”
这话一出,连他自己都觉得干巴巴的,像报纸上的套话。
果然,简宁一听就撇了嘴,伸手就掐在他腰侧软肉上,使劲一拧:“李成钢!你少跟我在这儿打官腔!什么‘哪里需要哪里搬’,我看你就是怕我回宣传科!”
李成钢被掐得“嘶”地抽了口气,还没叫出声,简宁已经凑近了些,带着点促狭的笑意,压低声音却字字清晰:
“以前刚认识我那会儿,你还是个刚参加工作的工人身份的小警士,我是宣传科帮忙的临时工,你在我跟前儿可有自信了。后来我转正,直接定级就是行政26级8级办事员,直接是干部身份,你心里就没点小九九?再后来换新警服,你偷偷瞅我那警裤侧缝的牙线没有?明摆着比你的宽了一圈!李大股长,老实交代,是不是有点嫉妒你媳妇儿了?怕我回宣传科再蹿一蹿,把你比下去?”
简宁越说笑意越浓,眼波流转,带着几分得意和挑衅地看着自家男人。这带着点“翻旧账”和“揭短”意味的调侃,一下子戳破了李成钢那点“官方说辞”的伪装,也把他心里那点作为丈夫的小小“自尊心”给逗弄出来了。
“嘿!”李成钢脸上有点挂不住了,又气又笑,那股子被说中心事的别扭劲儿上来,也顾不上文件了。他猛地伸手,一把将坐在床沿的简宁拦腰抱了起来,原地转了小半圈,惹得简宁低呼一声,手里的蒲扇都掉了。
“胡说八道!我嫉妒?我李成钢嫉妒自己媳妇儿有出息?美得你!”他嘴上硬气,手臂却把人箍得紧紧的,低头看着怀里笑得花枝乱颤的妻子,眼神里的担忧被此刻的温情和宠溺压了下去,“我是怕你回了宣传科,写稿子熬得两眼通红,下基层跑得脚底板起泡!累着我媳妇儿,我心疼!”
“放我下来!多大人了,让人看见……”简宁笑着捶他肩膀,脸有些红。
就在这温馨带点小暧昧的时刻,“吱呀”一声,堂屋的门被推开了。五岁的李思瑾牵着两岁弟弟李思源的小手,探头探脑地出现在门口。小丫头一眼就看到被爸爸抱在半空的妈妈,立刻瞪大了乌溜溜的眼睛,小手指着他们,清脆的童音带着毫不掩饰的“震惊”和“告发”意味,大声喊道:
“妈妈羞羞!多大人了还要爸爸抱!思瑾都不要抱了!”
两岁的李思源还不大明白具体发生了什么,但看到姐姐激动地指着爸爸妈妈,他也立刻鹦鹉学舌,奶声奶气地跟着喊:
“羞羞!抱抱!妈妈羞羞!”
空气瞬间凝固。简宁的脸“腾”地一下红透了,挣扎着要下来。李成钢也闹了个大红脸,赶紧把人放下,尴尬地咳嗽两声,对着门口两个“小叛徒”虎起脸:“瞎嚷嚷什么!爸爸抱妈妈怎么了?天经地义!”
李思瑾丝毫不惧爸爸的“威严”,叉着小腰,学着大人的语气:“就是羞羞!奶奶说小孩子才要抱抱,大人自己走路!”说完,还拉着弟弟的小手,“走,源儿,咱告奶奶去!”姐弟俩笑嘻嘻地又跑开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