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风显出真正的冷冽,刮过胡同光秃秃的枝桠呜呜作响。李成钢棉警服,竖着领子挡寒气,步子却比前阵子轻快。路面冻得不硬实,踩上去咯吱响。
他刚从公安学校出来。遣散支援任务完成后,学校给了两天假。一年多没回交道口所了,心里惦记着,便径直往熟悉的老地方走去。
交道口派出所里蜂窝煤烧得足,暖烘烘的,熟悉的烟草味和茶香混合着。烟雾缭绕中,张所长捧着搪瓷缸子,粗瓷磕碰声格外清晰。师傅老吴正低头写着什么。
“所长!师傅!”李成钢推门进来,带进一股寒气,脸上带着笑。
“哟!成钢!”张所长抬头,脸上立刻绽开笑容,放下缸子,“你小子可算露面了!快进来暖和暖和!”他打量着李成钢,“嗯,精神头还行,就是瘦了点。任务结束了?”
“结束了,学校放两天假,特意过来看看您和师傅。”李成钢脱下帽子,搓了搓冻得微红的手。
老吴也抬起头,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慈祥的笑意,放下笔:“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坐,喝口热水。”他顺手把自己刚倒满热水的搪瓷杯推到李成钢面前。
屋里气氛顿时热络起来。张所长拍了下大腿,像是想起什么要紧事:“对了成钢,你回来正好。我们家那小子,今年初三了,眼瞅着要中考,这学习可愁死我了!尤其是数理化,成绩总上不去。我记得你媳妇儿,简宁,当年可是正经的高中生,学习顶呱呱的吧?她有啥好法子没有?或者有没有时间……点拨点拨我们家那榆木疙瘩?”他眉头习惯性地微蹙着,这次是为了儿子的学业,语气里带着老父亲的急切和无奈。
李成钢接过热水暖手,笑道:“所长,您太抬举她了。简宁是念过高中,不过那都是老早以前的事儿了。现在孩子学的跟咱那会儿可能不太一样。她性子静,爱看书是真的。您家小子要是肯学,让她给讲讲学习方法,交流交流心得,我看行。不过点拨……她这身子,”李成钢笑着指了指自己肚子方向(暗示简宁怀孕),“现在也不方便太劳累。回头我跟她说说,让她看看有啥合适的书或者学习窍门能跟您家小子聊聊?”
“哎哟!你看我!”张所长一拍脑门,恍然大悟,带着歉意,“光想着学习的事儿,忘了弟妹这身子要紧时候了!对对对,可不敢劳累!能指点指点学习方法、推荐点书啥的就太好了!成钢,这事儿你可得放心上啊!”他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老吴在一旁,慢悠悠地卷着烟丝,插话道:“老张,你也别太急。孩子开窍有早晚。我家那小子在部队,前些日子来信了。”他脸上露出一种混杂着骄傲和思念的神情,“说是在连队比武拿了名次,立了个小功。信里还问家里好,问我和他妈身体。”
“这是好事啊师傅!”李成钢由衷地说,“在部队锻炼出来,比啥都强。您和师娘身体都硬朗,就是最大的福气,他在外面也安心。”
老吴点点头,把卷好的烟点上,深深吸了一口,满足地吐出烟雾:“嗯,是这个理儿。只要他平平安安,好好干,比啥都强。”他目光转向李成钢,带着长辈特有的关切,“成钢啊,你家那小闺女,思瑾,有两岁多了吧?正是好玩的时候。会跑会跳,会叫爸爸妈妈了吧?肯定可爱得紧!”
提到女儿,李成钢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带着暖意:“是啊师傅,快两岁半了。小嘴叭叭的,可能说了。整天跟个小尾巴似的粘着她妈妈,有时候也粘我。可皮实了,跑起来我都得追着。”
“哈哈哈,”老吴笑起来,眼角的皱纹更深了,“小丫头皮实点好!健康!我家那小子小时候也皮,现在不也挺好?闺女好啊,闺女是爹妈的小棉袄!你可得好好疼着。”
“那是自然!”李成钢应道,心里暖融融的。
又闲聊了几句家常... ,炉火的热气熏得人有些懒洋洋的。李成钢看时间不早,起身告辞:“所长,师傅,天不早了,我先回去了。改天再来看您二位。”
“行,快回去吧!”张所长挥挥手,“一年多没着家,家里肯定惦记。替我跟你爸妈问个好!”
“路上慢点,天冷。”老吴也叮嘱道。
离开派出所,黄昏的暗影更深了,笼着矮屋檐和斑驳院墙。墙根下,几个裹厚棉袄揣手的老头老太太缩脖子闲聊。
“瞅见没?老李家小子,成钢媳妇儿,”一老太太努努嘴,“肚子显怀啦!我看得有仨月往上!”
“可不是嘛!”另一个接口,“李家大哥大嫂高兴得什么似的!今早供销社,王秀兰那张脸,笑得跟朵花儿,说话嗓门都亮堂三分!说是肯定盼着抱大孙子呢!”
“嗨,谁家不盼孙子?香火嘛……”老头嘟囔。
李成钢低头快步走过,只当没听见。推开虚掩房门,炖菜香和火炉暖意扑面而来。
“爸、妈,我回来了。”他跺着脚上浮土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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