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银之辉 第68章 千眼之魔

克苏恩那充满了永恒怨毒与不甘的哀嚎，如同破碎的钟声，在其拉神殿崩塌的轰鸣中渐渐消散，最终归于一片死寂。不是胜利的宁静，而是某种庞大存在被强行打入沉睡后的虚无。那无处不在、侵蚀心智的低语消失了，扭曲蠕动的血肉墙壁和器官般的结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坏死、干瘪、化为漫天飘散的黑色灰烬。支撑这诡异空间的暗红色光芒迅速黯淡，只留下真正的、属于地下世界的黑暗与寒冷，以及空气中浓得化不开的血腥与焦糊味。

崩溃仍在继续，巨大的岩石从头顶坠落，砸在干涸凝固的血肉之湖上，发出沉闷的巨响。联军，这支由联盟与部落鲜血暂时粘合起来的队伍，迎来了惨胜后的生存考验。

“撤离！所有人，立刻撤离！”伯瓦尔·弗塔根公爵的声音嘶哑却依旧带着威严，回荡在残破的神殿中。

“部落！带上伤员，跟上联盟！快！”萨鲁法尔大王的怒吼同样不容置疑。

这一刻，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联盟士兵搀扶起倒地的部落战友，牛头人德鲁伊用宽厚的脊背背负起人类法师，兽人战士用残存的力气为暗夜精灵猎人挡住落石。没有命令，没有犹豫，在这毁灭的终幕中，先前那脆弱的同盟关系，化为了最直接、最原始的互助。他们不再是联盟与部落，只是一群渴望活着离开这片地狱的幸存者。

艾伦在维琳的搀扶下，挣扎着站起。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虚弱，身体仿佛被掏空，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灵魂深处的疲惫。强行凝视克苏恩、并倾尽所有投出那决定性的一击，对他的精神和**都造成了巨大的负担。他看向不远处，莱拉尔在另一名德鲁伊的初步治疗下，勉强维持着人形，但脸色灰败，气息微弱，需要被人抬着才能移动。

“他还活着……”维琳的声音带着哽咽，紧紧握着艾伦的手臂，仿佛那是她唯一的支撑。她的法力彻底枯竭，脸色比艾伦还要苍白，但看着艾伦和莱拉尔都还活着，眼中却有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光芒。

艾伦点了点头，目光扫过战场。他看到了那些永远留在这片邪恶之地的身影，有并肩作战的联盟同胞，也有那些刚刚还在共同奋战的部落勇士。胜利的代价，如此具体，如此沉重。

“我们走。”他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撤离的过程同样充满艰险。崩塌的通道，残留的、陷入疯狂的零星虫族，以及身心俱疲的状态，让每一步都如同在刀尖上行走。但这一次，联军展现出了惊人的凝聚力。他们不分彼此，用身体架起人梯，用残破的盾牌组成临时的穹顶，相互掩护，相互鼓励，在这条通往生还的道路上，蹒跚而行。

当他们终于踉跄着冲出安其拉大门，重新感受到希利苏斯那灼热却“正常”的阳光照射在脸上时，许多人直接瘫倒在了滚烫的沙地上，失声痛哭，或是望着天空，目光空洞。阳光刺眼，却驱不散心底那源自克苏恩的、冰冷的恐惧阴影，也带不走身上那沉甸甸的、名为牺牲的烙印。

联军在塞纳里奥要塞进行了初步的休整和伤员的紧急处理。气氛凝重而复杂。联盟与部落的士兵们依旧分开驻扎，但彼此间的敌意，似乎被一种更深沉的、共同经历了某种不可名状恐怖后的疲惫与茫然所取代。他们不再像以前那样怒目而视，更多的是沉默，偶尔目光交汇，会快速移开，但那眼神中，少了许多仇恨，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共情。

艾伦、维琳和重伤的莱拉尔被安排进了要塞内条件最好的疗伤帐篷。莱拉尔的情况稳定了下来，但德鲁伊长老表示，他身体和灵魂受到的创伤极重，需要极长时间的静养和自然的抚慰才能恢复。

在莱拉尔沉睡后，帐篷里只剩下艾伦和维琳。

夕阳的光辉透过帐篷的缝隙，洒在维琳略显凌乱却依旧美丽的银发上。她坐在艾伦床边，仔细地为他更换手臂上绷带，动作轻柔。长时间的沉默后，她终于抬起头，翡翠般的眼眸直视着艾伦，里面不再有犹豫，只有一片清澈而坚定的深情。

“艾伦，”她的声音很轻，却像羽毛般撩动着他的心弦，“在神殿里，我以为……我就要失去你了。”

艾伦看着她，看着这个一路走来，始终陪伴在他身边，用智慧和冷静支撑着他，在绝望关头与他心意相通的女子。他的心被一种温暖而充实的情感充满，冲淡了疲惫与悲伤。

他伸出手，覆盖在她正在为他系绷带的手上。

“维琳，”他凝视着她的眼睛，声音沉稳而郑重，“等这一切……等莱拉尔好些，等我们回到暴风城……”他顿了顿，仿佛在积蓄勇气，然后清晰地说道，“嫁给我，好吗？”

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浪漫的仪式，只有在这战火未熄的荒漠要塞中，最朴素的请求，却蕴含着比任何誓言都更重的分量。

维琳的眼中瞬间涌上了泪水，但那不是悲伤的泪，而是喜悦与幸福的结晶。她用力地点了点头，嘴角扬起一个无比美丽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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