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移动的尸阵
应急灯惨白的光,如同垂死者的目光,冰冷地涂抹在解剖室的墙壁和器械上,将一切拖拽出扭曲、拉长的怪异阴影。空气里残留着紫外线灯的臭氧味、福尔马林的刺鼻,还有那声来自地狱的矿难录音带来的、无形的、令人窒息的恐惧余波。生理监护仪的屏幕是这片昏暗死寂中唯一活跃的光源,上面那条代表第七号尸体脑电残留的线条,依旧在疯狂地扭曲、跳跃,发出尖锐到刺耳的“嘀嘀”蜂鸣,像垂死毒蛇最后的痉挛。
陈克非的视线,如同被焊死在那具冰冷的躯体上。幽暗的光线下,尸体空洞大张的嘴巴,嘴角那抹被紫外线短暂勾勒出的、凝固的、嘲弄般的微笑弧度,仿佛烙印般刻在他的视网膜上。寒意,比解剖台的不锈钢更甚,顺着脊椎无声地爬升。父亲的警徽、矿难的哀嚎、指甲缝里的荧光星图…还有这死后的“微笑”…所有线索都像冰冷的锁链,缠绕着脖颈,将他向二十年前那个黑暗的矿洞深处拖拽。
“拍照!微距!所有角度!快!”陈克非的声音嘶哑,打破了死寂,带着一种强行压抑的、火山即将喷发前的紧绷。他指着尸体右手指甲缝里那幽绿闪烁的荧光北斗七星,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冰碴。“还有那个‘笑容’!拍下来!一点细节都不能漏!”
小赵和老吴如梦初醒,手忙脚乱地操作起相机。闪光灯在昏暗中一次次爆亮,如同短促的惊雷,将尸体指甲缝里诡异的荧光星图和嘴角那凝固的弧度,瞬间定格在数码的囚笼里。每一次闪光,都让那笑容在陈克非眼中显得更加清晰,更加…挑衅。
技术员则在疯狂地记录着监护仪上那狂乱如癫的脑电波形,试图从中解析出任何有意义的信息,但屏幕上只有一片代表混乱的噪声。
“备用电源撑不了多久!”老吴忧心忡忡地看了一眼应急灯,惨白的光线已经开始不稳定地闪烁起来,如同风中残烛。“大部分设备重启需要市电支持。”
“那就抢时间!”陈克非的目光扫过尸体,最终定格在它身下的不锈钢解剖台。台面上,尸体周围散落着之前剥离下来的、包裹它的混凝土碎块。那些来自98年矿难深处的、带着硫砷诅咒的“祭坛基石”。“小赵,清理台面!把尸体周围所有混凝土碎屑,包括粉末,全部收集!单独封装!重点检测荧光反应!”
他需要确认,这指甲缝里的荧光星图,是凶手在尸体生前植入的某种特殊物质(如放射性同位素标记?生物荧光蛋白?),还是仅仅沾染了混凝土中的某种成分?那诡异的微笑,是肌肉在声波刺激下的偶然痉挛,还是…更可怕的、被某种力量操控的结果?
小赵立刻戴上新的手套,拿着毛刷和特制的静电吸附膜,小心翼翼地在尸体周围清理、收集每一粒可能存在的粉尘和碎屑,动作轻得像在拆除炸弹。老吴则配合着,用便携式紫外灯反复照射收集到的样本。然而,除了尸体指甲缝本身,那些混凝土碎屑在紫外线下毫无反应,一片死寂的黑暗。
指甲缝里的荧光物质,是独立于混凝土的!是凶手特意留下的“签名”!陈克非的心沉了下去。这意味着更精心的设计,更直接的挑衅。
“陈队!”负责重启设备的技术员突然喊了一声,声音带着一丝异样,“你…你过来看看这个…”
陈克非立刻走过去。技术员面前,那台连接着高精度三维激光扫描仪的电脑屏幕已经亮起。这台设备在断电前,一直对着解剖台上的尸体进行着全息建模扫描。断电导致扫描中断,但设备在重启后,自动调取了断电前最后一秒捕捉到的完整三维点云数据模型。
屏幕上,一个由无数细小光点构成的、极其精细的第七号尸体三维模型正在缓缓旋转。模型清晰地显示出尸体在解剖台上的精确位置和姿态。
“看这里,”技术员用鼠标在模型脚踝位置圈出一个区域,然后调出了更早时候——也就是他们第一次将尸体从尸坑混凝土中剥离出来、运回解剖室进行初步检查时——扫描存档的三维模型。两个模型被并列放在屏幕上,用不同的颜色标示。
技术员启动了模型对比叠加程序。
瞬间,差异显现了!
代表“现在”(断电前)位置的蓝色点云模型,在脚踝区域,与代表“初始位置”的红色点云模型,出现了一个极其微小、但绝对存在的偏移!蓝色模型相对于红色模型,整体向解剖台的东北角方向,移动了大约…17厘米!
十七厘米!
这个数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陈克非的神经上!骨灰多出的17克!苏晚海马体的17处损伤!17Hz的次声波!现在,连尸体在解剖台上的位置,都诡异地移动了17厘米!
“位置偏移?十七厘米?”老吴也凑了过来,看着屏幕上清晰的对比图,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这…这怎么可能?尸体一直固定在这里!没人动过它!”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