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伪造的墓碑
清晨的墓园笼罩在一层湿冷的薄雾里,像一幅被水洇开的、褪了色的旧画。空气沉重得能拧出水来,混合着泥土的腥气、**的花瓣味,还有一种深入骨髓的阴冷。一排排灰白色的墓碑在雾气中若隐若现,如同沉默的哨兵,守望着逝者永恒的沉寂。
林见远裹紧了风衣,试图驱散那从骨髓深处渗出的寒意。昨夜在报社办公室的经历——那份揭示“逆生长细胞”的匿名尸检报告、照片背面诡异浮现的《左传》墨字、陈克非传来的培养皿**图腾照片、以及那三声如同丧钟般令人毛骨悚然的敲门声(最终被证明是楼下值班保安迷糊中敲错了门,虚惊一场)——如同沉重的铅块压在他的心头。此刻,他正站在一块相对簇新、但已沾染了少许青苔的墓碑前。墓碑上的照片是一个面容普通、眼神略显阴鸷的中年男人,下方刻着冰冷的名字:吴国栋。以及一行更冰冷的日期:2020年8月17日。这就是那个三年前被执行死刑、DNA却离奇出现在城中村纵火案第三具焦尸身上的男人。
“掘墓人…”林见远低声咀嚼着这个不祥的称呼,嘴角泛起一丝自嘲的苦笑。现在看来,这更像是一个预言,或者一个指令。
“就是这里?”陈克非的声音在身旁响起,带着刑警特有的穿透力,打破了墓园的死寂。他一身便装,脸色比墓碑还冷峻,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四周。昨夜林见远分享的信息显然也让他一夜未眠,眼下的乌青清晰可见。张川站在稍后一点的位置,手里拿着一个巴掌大小、非金非木、刻满复杂星宿纹路的古旧罗盘。他眉头微蹙,目光并没有落在墓碑上,而是专注地盯着罗盘中央那根微微颤动的指针,又时不时地抬头望向墓园后方的山势走向,神情凝重。
“就是这。”林见远指了指墓碑,“吴国栋,2020年8月17日注射死刑,骨灰安葬于此。报告上是这么写的。”
陈克非蹲下身,戴着黑色战术手套的手指仔细抚过墓碑的基座边缘、碑身的刻痕缝隙,动作精准而专业。“表面看,没什么异常。封土平整,没有近期翻动的痕迹。”他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尘土,眉头紧锁,“但越是这样,越不对劲。林见远那份匿名报告指向矿难遗骸库,张干事,”他转向张川,“你的罗盘怎么说?”
张川没有立刻回答。他伸出食指,在罗盘边缘某个特定的刻度上轻轻一抹,指尖沾上一点不知名的暗红色粉末(似乎是朱砂混合了其他东西),然后小心翼翼地涂抹在罗盘天池(中心)周围。奇异的事情发生了:罗盘中央那根原本只是微微颤动的指针,猛地开始剧烈摇摆,如同受惊的蛇,疯狂地指向墓碑正下方的位置,随即又猛地逆时针旋转,指向墓园西北角一片更为荒僻的区域,如此反复,摇摆不定,仿佛被两种截然不同的强大力量撕扯着。
“地气紊乱,煞气交冲。”张川的声音低沉而严肃,如同念诵某种古老的判词,“此地…有‘虚位’。墓碑所立之处,生气稀薄,死气不凝,更像是…一个空壳,一个标记点。而真正的‘气眼’,或者说…更强烈的能量纠缠点,在那边。”他抬起下巴,点了点西北角的方向。
“‘虚位’?空壳?”陈克非的眼神变得更加锐利,“你的意思是,这下面可能…”
“可能什么都没有。”张川收起了罗盘,那指针在他合上盖子的瞬间停止了狂舞,“或者,埋着不该埋在这里的东西。风水上,这叫‘伪冢’,常用来掩盖真正的秘密或…困住不该离开的东西。”
林见远的心猛地一沉。匿名报告上那“年轻十七岁”的悖论细胞、培养皿中自行构筑图腾的**组织、以及指向1998年矿难遗骸库的线索…如果吴国栋的墓是个“伪冢”,那他的骨灰去了哪里?那具在火场里发现的、拥有“逆生长细胞”的焦尸,又是谁的?一个可怕而疯狂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难道真有人能把一个死人从坟墓里“挖”出来,再让他“返老还童”?
“查!”陈克非斩钉截铁地下令,他掏出警用通讯器,“联系墓园管理处,调取吴国栋下葬时的所有记录和监控!我要知道当时是谁来办理的,骨灰盒什么样,封土过程…所有细节!另外,立刻申请开棺验看手续!”他语速飞快,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开棺,这是最直接也是最颠覆性的手段。一旦证实下面没有骨灰,或者骨灰有问题,那将彻底撕开一个巨大的、令人战栗的黑洞。
手续的办理过程充满了官僚主义的低效和阻力。墓园管理处一个头发花白、眼神浑浊的老管理员,戴着厚厚的眼镜,慢吞吞地翻着泛黄的纸质登记簿,嘴里嘟囔着:“吴…国栋?2020年8月…17号?哦,有有有…当时是晚上下葬的,手续是…呃,‘永泰慈善基金会’代办的。骨灰盒?就一个很普通的黑色石坛子,上面盖了块红布…监控?咳,我们这儿偏僻,那时候监控探头坏了几个,就入口那个拍到了送葬车进来…黑乎乎的,看不清啥人…开棺?哎呦,这…这得多少手续啊,惊扰亡者,大不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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