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荧惑之瞳
冰冷的雨水敲打着林见远脸上干涸的泥浆,也敲打着掌心那颗幽蓝发光的玻璃弹珠。每一次微弱的脉动光芒,都像一根冰冷的针,刺探着他摇摇欲坠的认知边界。枯树洞的朽木气息混合着重生塔飘来的硝烟焦糊味,钻入鼻腔。陈克非和张川沉重的脚步声踩踏泥泞的声音在身后停住,粗重的喘息声在雨夜里格外清晰。
“林见远!你他妈发什么疯!”陈克非的声音带着惊魂未定和压抑不住的怒火,他的手电光柱粗暴地刺破雨幕,打在林见远僵硬的背影上,最终聚焦在他紧握的拳头上。那指缝间泄露出的、在暗红火光与手电白光交织下显得妖异无比的幽蓝微光,让陈克非的瞳孔猛地收缩。“你手里是什么?!”
张川也踉跄着赶到近前,雨水顺着他被灼伤的右臂流下,混合着淡淡的血水。他的目光首先被林见远掌心的蓝光吸引,但仅仅一瞥,他那双因疼痛和疲惫而布满血丝的眼睛,就猛地抬了起来,越过林见远的肩膀,死死钉向雨林更深处、那在夜雨和硝烟中若隐若现的庞然大物——废弃的核医疗中心。
“血月……荧惑守心……”张川的声音干涩而沙哑,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喃喃,“提前了……他强行启动了最终仪式!就在那里!”他的手指颤抖着指向核医疗中心的方向。
林见远被陈克非的怒吼和张川的惊语从冰冷的思绪中拽回一丝。他缓缓转过身,雨水顺着他额前的碎发滑落,流过他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颊。他没有看陈克非,也没有看张川,目光空洞地越过他们,投向核医疗中心的方向。掌心那颗发光的弹珠,如同一个冰冷的、燃烧着的烙印,紧紧贴着他的皮肤,那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召唤感不仅没有减弱,反而在张川的指向下,变得如同实质的锁链,拖拽着他。
“是它……在叫我。”林见远的声音低哑得几乎被雨声淹没,他摊开手掌,那颗幽蓝的弹珠暴露在陈克非刺目的手电光下,螺旋状的花纹在内部流淌着不祥的光芒,“我们小时候……埋在这里的。它不该发光……更不该……是这个颜色。” 他的目光终于聚焦在陈克非脸上,那里面没有恐惧,只有一片被巨大谜团碾碎后的茫然和一种不顾一切的执拗,“答案在那边。陈欣……也在那边。”
“陈欣”这个名字像是一把钥匙,瞬间捅开了陈克非心中积压的、因灰烬八字和张川那恐怖推论而沸腾的熔岩。他的呼吸骤然粗重起来,手电光柱因为手臂的紧绷而微微晃动。姐姐!承载着林见远被剥离“存在”的姐姐!被周永坤当成新“容器”的姐姐!就在那个鬼地方!而眼前这个林见远,这个身上疑点重重、甚至幻象中曾手持凶器的林见远,此刻握着一颗诡异的发光弹珠,说它在召唤他?
怀疑、愤怒、对至亲安危的揪心,以及对眼前这个“存在”本身的不确定感,如同毒藤般死死缠绕住陈克非的心脏。他猛地一步上前,几乎与林见远脸贴着脸,手电光直射林见远毫无躲闪的眼睛,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雷霆般的压迫感:“林见远!你给我听清楚!我不管你现在是谁,或者是什么东西!我姐要是有半点闪失,我第一个崩了你!现在,把你那破玩意儿收起来,带路!立刻!马上!” 他另一只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枪套上,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
林见远被陈克非的唾沫星子喷在脸上,那灼热的气息和冰冷的雨水形成强烈的反差。他没有退缩,只是迎上那双燃烧着怒火和痛苦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我比你更想救她。”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他不再看陈克非,猛地将发光的弹珠攥紧,那幽蓝的光芒被完全包裹在掌心,只余一丝微光从指缝溢出。他转身,没有丝毫犹豫,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核医疗中心的方向,踏入了更加浓稠的黑暗和泥泞。
张川看着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疲惫地叹了口气,也顾不上手臂的灼痛,快步跟上林见远,同时压低声音对陈克非说:“老陈!冷静!现在不是内讧的时候!那颗弹珠……那蓝光……跟老林骨头里的东西同源!这绝不是巧合!周永坤的局,二十年前就布下了!源头很可能就在核医中心!” 他的话像是一盆冰水,暂时浇熄了陈克非一部分沸腾的怒火,但刑警眼中的警惕和杀意丝毫未减。他沉默地跟上,枪套的搭扣被无声地解开。
雨,越下越大。热带雨林的夜,被重生塔的烈焰和远处核医疗中心死寂的轮廓分割成光怪陆离的地狱图景。三人沉默地在泥泞、藤蔓和盘根错节的树根间跋涉,只有沉重的脚步声、粗重的喘息和雨打阔叶的哗啦声。林见远凭着掌心弹珠越来越清晰的脉动指引方向,那幽蓝的微光仿佛一根无形的线,穿透雨幕,牢牢系在核医疗中心的心脏。
核医疗中心的围墙如同巨兽的骸骨,在风雨中沉默矗立。锈蚀的铁门早已扭曲变形,半掩着,露出后面荒草丛生、如同坟场般的庭院。破碎的窗户像空洞的眼窝,凝视着不速之客。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铁锈味、霉菌的**气息,还有一种更深的、仿佛渗入建筑骨髓的……冰冷的、带着微弱甜腥的放射性尘埃的味道。即使隔着雨幕,也能感受到那种源自废弃核设施的、令人不安的死寂和潜在的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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