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尘埃圣餐
地下空间里弥漫的死寂被陈克非那声压抑着惊怒的“瞄准镜”低吼所撕裂,随即又陷入更深的、令人窒息的沉重。张川关于“煞眼”即“瞄准镜”的推论,如同将一柄无形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了林见远公寓的上方,也悬在了与林见远气机相连的陈欣头顶。无形的压力几乎让空气都凝固了。
林见远脸色煞白,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旁边废弃设备支架上冰冷的铁锈,指腹沾满了暗红色的粉末。他张了张嘴,似乎想反驳这过于荒诞的结论,却又无从辩驳——风水凶局、辐射污染、高压电脉冲、命格清除……这一连串的疯狂早已超出了常理。最终,他只是颓然地靠在了支架上,眼镜片后的眼神充满了茫然和被锁定的恐惧。
陈克非则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困兽。他猛地转身,不再看那指向西北的罗盘,也不再纠缠于“瞄准镜”的比喻,而是将所有的怒火和担忧转化为最直接、最迫切的行动目标。他几步跨回那座散发着不祥幽蓝的反应堆装置旁,冰冷的目光如同探照灯,再次聚焦在那个嵌着人皮“钥匙”的操作台上。屏幕依旧漆黑,像一只闭上的、充满恶意的眼睛。
“名单!圣餐!”陈克非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刑警面对线索时特有的执拗和紧迫感,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他戴着取证手套的手指,几乎要戳穿那层覆盖操作台的灰尘,目标明确地指向显示屏下方那个凹槽——与人皮碎片边缘完美吻合的凹槽。“启动程序需要钥匙,钥匙就在这里!控制圣餐的源头也必然有记录!张川,你负责过的那些邪教案子,他们搞这种鬼仪式,难道会没有名单?没有配方?没有藏东西的暗格?”
他的质问如同连珠炮,目光锐利地逼视着张川,焦躁和担忧几乎要从眼中喷薄而出。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距离明晚九点四十五分的“涅盘”时刻,已经不足二十四小时。每一秒的拖延,都可能意味着无法挽回的后果。
张川被陈克非的急切所感染,同时也被那“瞄准镜”的恐怖推测压得喘不过气。他强迫自己从风水罗盘的玄奥推演中抽离出来,将注意力拉回最现实的物理层面。是的,邪教再疯狂,其运作也需要物质基础。名单、配方、仪式用品……这些不可能凭空产生或消失。
“你说得对。”张川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寒意,快步走到操作台前,与陈克非并肩而立。他放下沉重的青铜罗盘,从背包里取出强光手电筒和一个高倍放大镜。“他们崇拜秩序,哪怕是扭曲的秩序。核心仪式必有记录,圣物必有储藏之所。”他的声音恢复了反邪教干事的冷静和条理,开始对操作台进行极其细致的检查。
林见远也强打起精神凑了过来,尽管脸色依旧难看,但记者的本能让他无法置身事外。他拿出手机,调整到微距拍摄模式,随时准备记录任何细微的发现。
操作台本身结构并不复杂,金属台面冰冷坚硬。张川的手电光柱如同手术刀,一寸寸地扫描着台面。除了那个嵌入的显示屏、固定人皮钥匙的金属卡扣和下方的凹槽外,台面上更多的是厚厚的灰尘和一些散落的、意义不明的划痕。他小心翼翼地用软毛刷拂去关键区域的浮尘。
“看这里。”张川的放大镜停在显示屏右侧靠近边缘的位置。在厚厚灰尘下,隐约可见几个极其细微、用尖锐物反复刻画留下的凹点。不是划痕,而是点状的凹陷,排列得似乎有些规律。
“摩斯密码?还是盲文?”林见远立刻将手机镜头对准,调整焦距。
张川摇头,用镊子尖端轻轻触碰那些凹点:“不像。更像是……某种计数标记?或者定位点?”他尝试在脑海中勾勒这些点的相对位置,但信息量太少,无法形成有效解读。他记下位置,继续移动。
他的目光扫过固定在卡扣上那块血迹斑斑、纹路诡异的人皮钥匙。近距离观察,那干涸发黑的血污下,《连山易》的卦象纹路显得更加扭曲狰狞,仿佛在无声地哀嚎。一股浓烈的血腥气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类似腐朽皮革的腥膻味混合在一起,隐隐钻入鼻腔。
“老张,你说这‘钥匙’,真就是靠这块皮启动?”林见远强忍着不适,皱着眉头问,“这也太……原始了吧?又是反应堆又是高压电的,最后靠块人皮开门?”
“在邪教的逻辑里,这不仅仅是物理钥匙。”张川的声音低沉,用放大镜仔细观察着人皮边缘与卡扣的接触面,“它可能承载着某种‘信息’,或者被视为具有‘能量’的媒介。血祭、人皮、经文……这些都是他们沟通‘神力’、验证身份的方式。”他指了指凹槽,“凹槽的形状与人皮边缘严丝合缝,可能是一种生物识别或能量感应的接口。这比任何密码锁都更符合他们的信仰体系。” 这个解释让林见远和陈克非都感到一阵恶寒。
张川的检查重点开始转向操作台下方和侧面。他蹲下身,手电光探入操作台与地面的缝隙。厚厚的灰尘堆积,掩盖了一切。他小心地用刷子清理,突然,镊子尖端碰到了一个硬物。他轻轻拨弄出来——是一个已经空了的、拇指大小的棕色玻璃药瓶。瓶身没有任何标签,瓶口残留着一点暗黄色的胶状物,散发着一股极其微弱的、混合着草药和某种化学溶剂的怪异气味。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