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痛觉货币
手机屏幕上那行猩红的字,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陈克非的视网膜上——“西郊,废弃红星水泥厂搅拌塔顶。陈欣在等你。倒计时:47:59:58…” 猩红的数字无情地跳动着,每一次闪烁都像重锤砸在陈克非紧绷欲裂的神经上。后巷污浊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带着铁锈和垃圾**的冰冷气味,死死堵住了他的喉咙。左臂伤处传来的灼痛此刻尖锐得如同活物啃噬,与心口的窒息感绞缠在一起。
“克非?!说话!” 林见远的声音在耳机里炸开,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惶,“你那边到底怎么了?!”
“收到…坐标。” 陈克非的声音从紧咬的牙关中挤出,每个字都裹着冰碴和血腥气,“西郊废弃红星水泥厂。塔顶。目标:陈欣。倒计时启动。” 他语速极快,强行压下几乎要喷薄而出的狂暴,将那条死亡信息的内容复述了一遍。
耳机里瞬间只剩下沉重压抑的呼吸声,电流的滋滋声被无限放大。几秒的死寂后,张川冷静得近乎冷酷的声音响起,像手术刀划破凝固的气氛:“用户666。又是这个ID。和直播猝死案打赏ID一致。这是挑衅,也是陷阱。对方在牵引我们,用陈欣做饵。”
“操他妈的!” 林见远猛地爆发出压抑不住的怒吼,背景传来什么东西被狠狠砸在桌子上的巨响,“这帮杂碎!欣姐她…” 他声音哽了一下,带着一种撕裂般的痛苦和无力,“默哥,你怎么样?撑得住吗?” 这声“默哥”里,少了平日的熟稔,多了份同病相怜的沉重焦灼。陈欣的名字横亘在他们之间,像一道刚刚被撕开、鲜血淋漓的旧伤疤。
“撑不住也得撑。” 陈克非的声音沉得像块铁,目光死死锁在跳动的倒计时上,47:58:01…时间在飞速流逝。“张川,分析坐标,环境,可能布控。林见远,查红星水泥厂所有关联信息,尤其是废弃后的异常报告、产权、地下管网图,任何蛛丝马迹!快!” 他一边下达指令,一边将手机塞回口袋,冰冷的手指触碰到口袋里另一个坚硬冰冷的物体——那个从疯狗嘴里夺下的警用尾盖。他用力攥紧,金属棱角带来的刺痛感让他混乱的头脑获得一丝短暂的清明。
“明白!” 林见远的声音带着键盘疯狂敲击的噼啪背景音,“红星水泥厂…九十年代国企,零八年彻底废弃…产权几经倒手,目前挂在一个空壳贸易公司名下…等等,去年底消防有过一次‘例行检查’记录,但记录非常简略…有问题!”
“坐标分析中。” 张川的声音平稳依旧,但语速快了一倍,“西郊,偏僻,视野开阔。搅拌塔是制高点,易守难攻,塔体结构复杂,内部通道年久失修,是完美的狙击点和伏击场。周边开阔地无遮挡,接近极其困难。塔顶平台…是绝佳的献祭地,对应‘荧惑守心’的天顶位。陷阱可能性…95%以上。”
献祭地…天顶位…
这两个词像淬毒的冰锥刺进陈克非的心脏。他猛地抬头,望向城市西边那片被工业阴霾笼罩的天空,仿佛已经看到了那高耸、冰冷、如同巨大墓碑般矗立的搅拌塔轮廓,而姐姐的身影就在那塔顶的风中飘摇…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深吸一口带着废机油味的冰冷空气,转身大步朝着与拳场后巷相反的方向走去,目标明确——他需要装备,更需要情报,而情报的来源,此刻正躺在某个阴暗角落,被剧痛折磨着。
地下诊所弥漫的气味比拳场医疗室更令人作呕。浓烈的消毒水试图掩盖,却反而和伤口腐烂的甜腥、廉价烟草的焦油、以及某种化学药剂的刺鼻味道混合成一种地狱般的浊臭。一盏蒙着厚厚灰尘的白炽灯泡在低矮的天花板上摇晃,投下昏黄、晃动不安的光晕,将狭窄空间里斑驳脱落的墙皮和地上干涸的深色污渍照得更加狰狞。空气粘稠得如同胶水,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的棉絮。
疯狗蜷缩在角落一张铺着脏污塑料布的破旧诊疗床上,像一头被彻底打垮的野兽。他**的上身缠满了渗出血迹的纱布,左肋处高高肿起,泛着青紫色。那张原本凶悍的脸此刻因剧痛而扭曲变形,汗水浸湿了油腻的头发,紧贴在额头上。三角眼的队医(陈克非在心里给他打上了“黄眼”的标签)正叼着半截劣质香烟,烟雾熏得他浑浊发黄的眼球眯成一条缝。他手里拿着一个金属注射器,正粗暴地将里面一种粘稠、散发着奇异甜腻气味的暗红色液体,推进疯狗手臂的静脉里。
“忍着点!妈的,这点痛都受不了?” 黄眼骂骂咧咧,动作粗鲁,针头在皮肉里搅动了一下。疯狗发出一声压抑的、野兽般的呜咽,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额头上青筋暴突,眼白瞬间爬满血丝,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仿佛正承受着难以想象的酷刑。
陈克非如同一道融入阴影的幽灵,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诊所门口,恰好将这注射的一幕尽收眼底。他靠在对面的门框上,双臂环抱,冰冷的视线像手术刀一样刮过黄眼那张令人憎恶的脸,最后落在疯狗因痛苦而极度扭曲的面容和手臂上那正在消失的暗红色液体上。空气中那股甜腻到令人头晕的气味更加浓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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