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六零年五月三日,傍晚五时三十分。
夕阳像一块融化的赤金,缓缓沉向维多利亚港的天际线。维多利亚公园的湖面被染成一片瑰丽的金红,微风拂过,垂柳的枝条垂落水面,划出细密的涟漪,将霞光揉成碎金。
这个年代的香港,高楼尚未遮天蔽日,维多利亚公园还保留着殖民地时期特有的悠闲。穿着白色制服的女佣推着藤编婴儿车慢行,车铃偶尔发出清脆的叮当声;几个穿着粗布短裤的男孩在草地上追逐皮球,笑声惊起了树梢的麻雀;老先生们坐在漆成绿色的长椅上看报,报纸上的油墨香混着青草的气息在空气中弥漫,一切都透着六十年代独有的宁静与慵懒。
陈东独自一人沿着湖边的小径漫步。连续多日处理公司审计的繁杂事务,让他紧绷的神经难得松弛。他脱下了一贯的深色西装,换上了一件浅灰色的棉麻衬衫,最上面的两颗纽扣随意解开,露出线条清晰的锁骨,袖口挽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皮肤上还带着些许阳光晒出的浅麦色。
行至湖心亭旁,一抹淡蓝闯入视线。
一个年轻女子正坐在画架前写生。她那一头如瀑的乌发用一根简单的桃木簪松松挽起,几缕碎发被晚风拂到耳侧,随着她作画的动作轻轻晃动。夕阳的余晖为她的侧影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勾勒出优美的颈部线条,像极了西洋画里的圣母像。
她约莫二十出头的年纪,身高约莫五尺四寸,体态苗条却不失丰腴,是那种中式审美里恰到好处的窈窕。淡蓝色的连衣裙是时下最流行的收腰A字款式,领口绣着一圈细密的白色蕾丝,收腰处用同色系的丝带系成一个小巧的蝴蝶结,裙摆随着微风轻轻摆动,衬得腰肢不盈一握。裙摆下露出一截白皙的小腿,肌肤在霞光下近乎透明,脚上穿着一双米色的低跟皮鞋,鞋面上没有多余装饰,简单大方却透着精致。
陈东不自觉地放慢了脚步。
从侧面望去,她的五官精致得如同苏绣里的仕女图——额头饱满光洁,像上好的羊脂玉;鼻梁挺直却不失柔美,鼻尖微微翘起,带着几分娇俏;唇形饱满,唇色是自然的樱粉,微微上扬的嘴角仿佛天生带着笑意。最动人的是那双眼睛,此时正专注地盯着画板,长而密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在脸颊上投下淡淡的阴影。
当她偶尔抬头远眺湖面取景时,那双杏眼在夕阳下呈现出清澈的琥珀色,眼神专注而明亮,像盛着一汪流动的霞光,透着艺术家特有的敏感与灵气。她的皮肤是象牙般的白皙,在夕阳的映照下泛着细腻的光泽,让人想起景德镇烧制的上等白瓷。
突然一阵强风卷过湖面,画架上的几张素描纸被瞬间卷起,打着旋儿飘向波光粼粼的湖面。
女子轻呼一声,声音清亮如黄莺。她急忙起身想去追,裙摆却被画箱绊了一下,身形踉跄着向前扑去。
陈东几乎是本能地快步上前,身形微侧,长臂如行云流水般探出,指尖精准地捏住最上面那张画纸的一角,紧接着顺势一捞,将其余几张也稳稳抓在手中。动作利落得让不远处两个看似散步的都不由自主地向前迈了半步,又在他投去的一个隐晦眼神示意下停住了脚步,重新退回树荫下。
谢谢您。女子小跑过来,微微喘着气,脸颊因奔跑泛起淡淡的红晕,像熟透的桃花。
近距离看去,她的美貌愈发动人:鹅蛋脸上,一双弯弯的柳叶眉轻轻蹙起,衬得眼睛愈发有神;挺秀的鼻梁下是如花瓣般柔嫩的嘴唇,此刻正微微抿着;当她微笑时,脸颊上会浮现两个浅浅的梨涡,平添几分娇憨。
她接过画纸,小心翼翼地抚平上面的褶皱,指尖动作轻柔,仿佛在对待稀世珍宝。陈东注意到她的手型十分优美,手指修长白皙,指甲修剪得整齐干净,指腹处沾染着些许青、赭、墨等颜料痕迹,显是常年与画笔为伴的人。腕上戴着一块精致的欧米伽女表,表带是棕色的鳄鱼皮,与她脚上的皮鞋颜色巧妙呼应,低调中透着不凡的品味。
这些是我采风多日的成果,要是丢了就太可惜了。她的声音清亮悦耳,带着受过良好教育的沉稳,尾音微微上扬,透着几分庆幸。说话时,她会不自觉地用牙齿轻咬下唇,这个无意识的小动作显得格外娇憨可爱。
画得很好。陈东的目光落在画架上那幅未完成的水墨画上,语气真诚,特别是光影的处理,很有意境。
女子惊讶地睁大眼睛,长睫毛像受惊的蝶翼般快速颤动了几下:您懂画?她抬头看他时,陈东才更清晰地瞧见她的眼睛,那是罕见的琥珀色,在夕阳下如同融化的蜜糖,清澈见底,不含一丝杂质。
略知一二。陈东淡淡一笑。在他前世的大学多年的求学经历中,东西方艺术史都是选修的内容。他指向画作,您的笔法,带着岭南画派的苍劲写意,但又融入了西画的光影技巧,中西结合,很有新意。
您看出来了?女子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像被点亮的星辰,整个人显得神采飞扬。她从画箱里取出一块绣着小雏菊的手帕,轻轻擦拭手指上的颜料,动作优雅自然,我在巴黎美术学院留学时,确实研究过印象派的光影处理,但总觉得要与中国画的写意精神相结合,才能画出东方的韵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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