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第一助产士 第44章 金殿质辩

东宫偏殿，气氛庄重得近乎凝滞。鎏金蟠龙柱下，太子端坐主位，面色沉静，不怒自威。左侧下首，是以刘院判为首的太医院官员，孙医正亦在其列，垂首敛目，看不清神情；右侧则是以赵侍郎为首的礼部、钦天监官员，钦天监周监副手持玉笏，神色肃穆。林婉清一身御医官服，立于殿中，身形单薄却挺直如竹，承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审视目光。顾长渊作为太医院年轻一辈的佼佼者，亦在刘院判身后肃立，目光平静地落在她身上，带着无形的支撑。

“林婉清，”太子开口，声音平稳，打破沉寂，“钦天监奏报，天象示警，荧惑守心，主大疫戾气，言及此象与京畿试行牛痘之法或有干系。赵爱卿等亦以为，此法有违祖制，易启人畜混淆之端，动摇国本。你有何话说？”

没有迂回，直指核心。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林婉清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依礼躬身，声音清晰，不卑不亢：“回殿下，臣乃医者，只知疫病肆虐，生灵涂炭，乃人间至痛。牛痘之法，非为标新立异，实为活人济世之无奈创举，亦是臣观摩疫情、验证古籍之心得。”

她首先呈上厚厚一册文书：“此乃京畿三处皇庄、官奴营试行牛痘两月余之完整记录。共计接种一千三百七十六人，出现轻微发热、局部疱疹等预期反应者，九百八十五人，反应平顺，五日左右自行消退，无一人转为重症。迄今，所有接种者照常劳作生活，接触痘疹病患亦无一人感染！此乃铁证，足可证牛痘预防天花之效，远胜束手待毙，亦稳于人痘！”

数据详实，事实确凿，掷地有声。赵侍郎等人脸色微变。

“至于天象，”林婉清抬头，目光澄澈地望向周监副，“臣愚钝，不通星象。然臣知，医道在乎察病之源，究病之理。天花之起，乃‘疫戾’之气，经口鼻相传，与气候、环境、人群聚集密切相关。臣在云州、京畿所见，疫情盛衰，皆与防疫是否得法直接相关，未闻与特定星宿移动有必然牵连。若星象可主疫病，何以钦天监未能预知云州之疫？又何以牛痘施行后，接种之地疫情立减？此乃人谋之功，还是天意使然？请监正大人明示。”

她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将问题巧妙地抛回给钦天监。周监副脸色一僵，支吾道：“天象幽微，岂是凡夫可尽解？疫气乃戾气所钟，牛痘取自动物，本身便带秽气，或可引动天地戾气，故有天象示警……”

“监正大人！”林婉清声音提高，带着医者的凛然，“痘疹病毒，存于病患体内，何分人畜？牛痘病毒温和，接种后仅引发局部微恙，却能激发人体抵御凶恶天花之力，此乃以弱克强、以正驱邪之理！若按大人所言，用牛痘便是引动戾气，那坐视百姓染上天花横死，戾气岂非更重？医者父母心，见死扶伤乃本分，岂能因虚无缥缈之臆测，而弃万千生灵于不顾？”

她言辞恳切，逻辑严密，更带着一股悲天悯人的正气，让殿中不少官员暗暗点头。

“强词夺理！”赵侍郎见势不妙，厉声打断，“林婉清！你口口声声活人济世，然则人畜殊途，伦理纲常何在？今日可种牛痘，他日是否可种猪瘟、鸡瘟？此例一开，礼崩乐坏，人心不古，国将不国！”

这顶“破坏伦理纲常”的大帽子扣下来，极其恶毒。孙医正也趁机附和：“赵大人所言极是！太医之道，首重正统。此女之术，来历不明，悖逆古训，纵有小效，亦乃旁门左道，岂可登大雅之堂？长此以往，太医院威信何存？”

面对围攻，林婉清心知已到关键时刻。她不再纠缠伦理空谈，而是直指问题核心，目光灼灼地看向太子：“殿下！伦理纲常，旨在教化世人，仁政爱民！若固守陈规，坐视子民死于可防之疫，岂非本末倒置？臣尝闻，古人尝百草，神农氏亦曾以身试药，为何？皆为苍生！牛痘之法，臣已以身试之，顾太医亦曾亲身验证，京畿千余接种者更是明证！此法利远大于弊，能救万千孩童性命，保我朝人口繁盛，此乃大仁大义！若因‘人畜’虚名而拒之，与见溺不援何异？臣恳请殿下，念在天下父母心，念在社稷千秋业，明察决断！”

她再次提到顾长渊的试种，将他也拉入支持阵营，更将问题提升到国本民生的高度。顾长渊适时出列，躬身道：“殿下，臣愿以性命担保，林御医所言句句属实。牛痘之法，实乃防疫利器。若因守旧而废良法，实为天下苍生之憾。”

刘院判沉吟片刻，亦开口道：“老臣以为，林御医之法，虽有争议，然成效卓着。医道在乎实效，若能活人无数，纵有非议，亦值得一试。至于天象之说，玄之又玄，未可尽信。”

局势开始逆转。

太子静听良久，目光扫过激辩的双方，最终落在林婉清身上，缓缓开口：“林婉清。”

“臣在。”

“你言牛痘可防天花，数据确凿？”

“确凿无误！记录在此，殿下可随时派员查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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