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国委回首三十年 第85章 精准扶贫的暗流

2016年3月，一场迟来的春雪覆盖了北阳城。省委大院里的玉兰在雪中顽强地绽放着洁白的花苞，仿佛预示着这个春天注定不同寻常。林枫站在办公室窗前，望着窗外银装素裹的城市，手中拿着一份刚刚送达的机密文件——《关于对中西部二十二个省区市开展第一轮脱贫攻坚督查巡查的通知》。

林书记，这次督查规格很高，由正部级领导带队，采取四不两直方式，重点核查脱贫成效的真实性。秘书长站在一旁，语气凝重地汇报，我们北阳虽然贫困人口总量不大，但青岩、凤鸣、云山这三个县都是难啃的硬骨头。

林枫的目光投向墙上那幅详细的北阳地图，三个被红色标记的贫困县像三块顽固的疤痕，刺痛着他的心。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次督查将是一场真刀真枪的考验。凭借着重生者的记忆，他知道某些地区会在数字脱贫上栽跟头，但他更明白，这不仅是政治任务，更是改变数十万群众命运的历史机遇。

通知三个县，林枫转身，语气坚定，严禁搞形式主义迎检，不准准备美化过的材料汇编。督查组要看什么，就带他们看什么，要查什么，就给他们查什么。我们要的是真实情况，不是表面文章。

三天后，积雪初融，林枫轻车简从，直奔最偏远的青岩县。越野车在泥泞的盘山公路上颠簸，他望着窗外连绵的群山，思绪回到了前世——这里的群众直到2020年才勉强脱贫，但脱贫质量不高，返贫风险始终如影随形。

老周，林枫对同行的青岩县委书记周明伟说，我记得上次来调研，你信誓旦旦地说要在石漠化山区发展五万亩核桃产业，带动群众脱贫？

周明伟连忙汇报：林书记，我们已经完成了种植任务，就是...就是成活率不太理想，今年开春发现不少树苗都......

直接去现场。林枫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

车队在一处半山腰停下。眼前的景象让林枫眉头紧锁——大片核桃苗枯黄萎蔫，稀稀拉拉地立在皲裂的黄土上，几个农民正在地里漫不经心地补种。

这就是你说的五万亩示范园？林枫的声音很平静，却让周明伟瞬间冷汗直流。

林书记，我们确实按照规划......

我要听真话！林枫蹲下身，抓起一把黄土，在指尖捻了捻，这里的土层厚度不到二十公分，ph值偏高，根本不适合种植核桃。你们为了完成指标，连最基本的农业常识都不顾了吗？

回县城的路上，林枫始终沉默。直到在县委小会议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人时，他才开口：老周，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是继续搞这些糊弄人的形象工程，还是真正为青岩百姓做点实事？

周明伟擦着额头的汗珠，声音发颤：林书记，我们也是没办法...脱贫任务重，时间紧，上面要看得见的成效......

办法有的是！林枫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份厚厚的方案，青岩的喀斯特地貌确实不适合大规模农业，但你们拥有全省保存最完好的溶洞群和原始森林。发展生态旅游，搞林下特色养殖，哪个不比在石头缝里种核桃强？

周明伟翻开方案，越看越是震惊——从旅游线路规划到民宿改造标准，从特色农产品开发到电商销售渠道建设，甚至具体到每个贫困村的帮扶措施和预期收益，都写得明明白白。这份方案的细致程度，完全不像是临时赶工的作品。

这......

别问方案怎么来的。林枫摆手制止了他的疑问，我给你三个月时间转型。督查组来的时候，我要看到实实在在的变化，要听到群众真心的认可。

就在林枫全力推动青岩县产业转型时，赵伯涛的办公室里也在研究同一份督查通知。

这是个好机会。赵伯涛对心腹孙浩说，林枫不是总标榜自己心系民生吗？我们就看看他到底做得怎么样。青岩县那个核桃项目，我记得之前汇报时说问题不少......

很快，一封措辞严谨的匿名举报信出现在督查组的案头，指控北阳市在扶贫资金使用中存在优亲厚友、虚报冒领等问题，特别点名青岩县的核桃种植项目是拍脑袋工程，造成巨额财政资金浪费。

四月初，督查组抵达北阳。副组长、一位在扶贫系统工作多年的老司长，拿着举报信找到林枫：林书记，这个问题需要你们说明一下。

林枫不慌不忙：司长来得正好，我正要请督查组去看一个地方。

他亲自带着督查组来到青岩县新规划的喀斯特生态旅游示范区。在已经初具规模的游客服务中心，林枫指着墙上的规划图详细介绍：这是我们正在打造的生态走廊，预计今年国庆就能正式接待游客。项目建成后，可直接带动沿线十二个贫困村、三千多贫困人口稳定增收。

那举报信里说的核桃种植项目？老司长追问。

这个项目确实存在问题，我们已经整改。林枫让人搬来完整的项目档案，之前的决策不够科学，现在我们及时调整了产业方向。这些是详细的资金使用明细和审计报告，每一分钱都经得起检验。

老司长仔细翻阅着档案，突然抬头问道：整改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三个月前。林枫坦然回答，发现问题就要立即纠正，不能等问题闹大了、督查组来了才手忙脚乱地补救。

这个回答让老司长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在扶贫系统工作二十多年，他见过太多临时抱佛脚的案例，却很少见到如此主动揭短、提前整改的。

督查结束后的反馈会上，老司长特别提到：北阳市不回避问题、不掩盖矛盾，主动调整扶贫思路的做法，体现了求真务实的工作作风，值得肯定。

消息传回省委，赵伯涛气得摔碎了手中的茶杯。他怎么会提前三个月就开始整改？难道他早就知道......

而此时在北阳市委办公楼里，林枫正在批阅一份刚刚拟定的《北阳市防止返贫动态监测预警机制实施办法》。他知道，脱贫只是第一步，更大的挑战是如何巩固脱贫成果，防止群众再度返贫。

窗外，北阳的春意渐浓。林枫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拿起电话：明月，今晚我回家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