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国委回首三十年 第143章 潜流暗涌

全国会议结束后的江东省，仿佛被注入了新的活力，也带来了更复杂的信号。林枫在会议期间与叶启雄省长那看似平和、实则机锋暗藏的交流，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石子，涟漪虽不显于外，却悄然改变着某些层面的生态。

回到省政府，林枫立刻投入到紧张的工作中。他深知，无论外部风云如何变幻，自身实力的强大才是应对一切挑战的根本。他主持召开省政府常务会议，迅速传达学习会议精神，并结合江东实际，将政府工作报告中明确的重点任务逐一分解，落实到具体部门和责任人。

“同志们，‘高质量发展’不是口号，而是必须啃下的硬骨头。”林枫在会议上强调，“我们的‘链长制’、要素平台改革，方向得到了国家层面的认可，但这意味着责任更重，要求更高！各产业链链长要真正‘沉下去’，不是挂名，要在一季度末拿出每条产业链强链补链延链的实质性进展报告！要素平台要加快扩大覆盖范围，研究将技术、知识产权等无形要素纳入交易的可能！”

他的部署雷厉风行，目标明确，省政府的工作机器再次高速运转起来。

然而，林枫能敏锐地感觉到，一些微妙的变化正在发生。以往，江东省向国家部委报送重大项目或争取政策试点，流程相对顺畅。但近段时间，有几个原本颇有希望的项目，在相关部委的审批环节似乎遇到了无形的阻力，反馈意见变得格外“严谨”和“周详”，流程被有意无意地拉长。

例如，由赵建国牵头申报的“江东省数据要素市场化配置改革试验区”方案，在发改委层面的司局初审时，就被提出了数十条极其细致、甚至有些苛刻的修改意见，其中一些意见明显带着对“政府主导数据要素配置可能产生风险”的深深疑虑，其论调与叶启雄在会议上提及的“警惕政府过度干预”如出一辙。

再比如，王健负责协调的、旨在突破高端液压系统“卡脖子”技术的“永川重工-省机械研究院联合攻关项目”，在向工信部申请国家重点研发计划专项支持时，评审专家组的意见中也出现了“建议更多依靠市场机制筛选技术路线”、“避免行政力量指定技术赢家”等声音。

这些阻碍并非明目张胆的否决，而是体现在程序细节、专家意见和沟通效率上，如同陷入了一种粘稠的阻滞力场，让人有力使不出，却又抓不住明确的把柄。

“省长，情况有点不对劲。”一天晚上，杨建业在汇报完日常工作后，面色凝重地提醒林枫，“我私下向部委里相熟的几个朋友打听过，隐约听到一些风声……说是上面有领导觉得，江东近来的风头有点太盛了，改革步子迈得急，需要适当‘降降温’、‘把把关’。”

林枫坐在办公桌后，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脸上看不出喜怒。他明白，这所谓的“上面有领导”，未必是最高层，更可能是某些与叶启雄理念相近、或存在竞争关系的势力，开始借助体制内的规则和程序，对江东、或者说对他林枫个人，进行一种“合规性”的制约和敲打。

“意料之中。”林枫淡淡地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我们走的路子，触碰了一些固有的观念和潜在的利益格局，有人看不惯，想让我们慢下来，甚至出点错，很正常。”

“那我们……”杨建业有些担忧。

“我们该怎么办还怎么办。”林枫打断他，语气坚定，“但策略要调整。第一，所有上报材料要做得更扎实、更严谨，经得起最严格的推敲，不给任何人留下程序上的把柄。第二，加强沟通汇报，不仅要找对口司局，更要主动向部委分管领导甚至主要负责同志当面汇报，争取理解和支持，不能坐等批复。第三，也是最重要的，用实实在在的成效说话！只要我们的改革确实带来了发展，惠及了民生，任何非议和阻力都将是徒劳的！”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另外，建业，你让办公厅留意一下，近期中央主要媒体和内部参考，关于广东、江苏等地在科技创新、营商环境方面的报道和调研文章，收集起来，组织班子学习研究。我们要知己知彼。”

“明白！”杨建业领会了林枫的意图，这是要从对方的宣传和话语体系中，分析其核心理念和可能的攻击点，做到心中有数。

几天后，林枫主动前往省委，向陈启明书记汇报了近期的几项重点工作，也委婉地提到了在部委层面遇到的一些“沟通上的困难”。

陈启明听完，沉吟片刻，笑了笑，笑容里带着一丝了然和深意：“枫林同志，干工作，尤其是在改革一线，不可能没有杂音，没有阻力。有时候，慢一点，不一定是坏事，能让基础打得更牢。只要方向是对的，省委就是你的坚强后盾。该争取的要积极争取，该坚持的原则也绝不能放弃。要注意方式方法，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

陈启明的话，既表达了支持，也隐含了提醒，希望林枫在锐意进取的同时，更要讲究策略，注意平衡，避免成为众矢之的。

林枫点头称是：“启明书记放心，我明白。我们会更加注重工作的策略性和艺术性，牢牢把握发展这个第一要务。”

从省委大楼出来，林枫的心情并未放松。陈启明的态度是明确的，但外部的压力也是真实的。他知道，自己正处在一个关键的爬坡期，前有需要攻克的改革难关，后有隐形的竞争掣肘。这不再是北阳时期与赵伯涛那种相对直白的斗争，而是更高级、更隐蔽、更考验政治智慧和耐力的博弈。

他坐进车里，没有立刻让司机开车，而是望着窗外省委大院庄严的建筑。与叶启雄的竞争，才刚刚拉开序幕，这不仅仅是个人之间的较量，更是不同发展理念、不同区域模式在更高层面的碰撞与磨合。他必须在这场无声的较量中，证明江东路径的正确性和生命力。

“回省政府。”林枫对司机说道，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他拿出手机，开始翻阅赵建国刚刚发来的关于数据要素市场化配置的补充论证材料。潜流已然暗涌，他必须更加专注，更加努力，用扎扎实实的业绩，劈开前路的波澜。真正的考验，现在才真正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