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他忽然开口,语气里褪去玩笑,沉如寒铁:“泠儿,我知你心系宗门,顾虑秘境背后的暗涌。但……”他转头看来,目光如攫住流星的深潭,清晰地映出她的影,“天若塌,自有高个去顶。在你准备好之前,那些麻烦,我来挡。”
“你只管依你的心意,走你的路。其余,交给我。”
这不是承诺,却比承诺更沉。
明若泠撞进他那双难得不掺戏谑的眼里,心跳倏地漏了一拍。她别开脸,耳根微热,强自镇定道:“……谁要你挡。管好你自己便是。明日若在阴沟翻船,看我如何笑你。”
他瞧见她绯红的耳尖,得逞似的低笑起来,声线又染上懒调:“放心,为免被泠泠笑话,明日我定把什么琴岫仙子、药承鸿之流——揍得找不着北。”
一句调侃冲散暧昧,她也忍不住弯起嘴角。
“行了,别贫,快去歇着。”她轻推他一下。
“遵命,大小姐。”他慢悠悠直起身,踱至门边,又回头眨一眨眼,“明日赛场见,可别风头全被我抢了。”
目送他背影没入廊外夜色,明若泠轻轻吁出一口气,指尖抚上仍存热意的脸颊,一抹浅笑不知何时漾在唇边。
“嗖”地一声,雪球从她袖中跳出,蹲在窗沿,语带调笑:“主人,你脸红什么,难道……”
话未说完,已被明若泠伸手挠来,一人一灵宠笑闹作一团,恍若所有阴霾从未降临。
窗外夜色仍沉,可她心里,却仿佛被人悄悄点起一盏灯。暖光虽微,却足以抵住漫漫长夜的寒。
前路未必平坦,但好在,并非独行。
这感觉……似乎真的不坏。
与天丹宗驿馆相隔不远的青桑皇室专属区域内,烛火通明,映得金玉摆设流光溢彩,气氛却凝重得能拧出水来。
太子姬云宸端坐主位,面容虽俊朗如铸,眉宇间却锁着一缕挥之不去的忧色与疲惫。日间与妙音坊一战虽胜,却赢得不算漂亮,皇室底蕴中的几处薄弱,到底暴露在了各方目光之下。
指腹无意识摩挲着一枚温润的古树果实——这是临行前,父君亲手交给他的。玄霄阁长老施术救活的青桑古树,虽不复往日神采,终究是勉强维系住了皇室的根基。此行重任在肩,他不敢有片刻忘怀。
下首处,二皇子姬天曜斜倚座中,身形较太子瘦削几分,一双鹰眸却锐光四射,几乎不掩饰其中翻涌的野心。周芷薇静坐其侧,低眉敛目,一副温婉柔顺、以夫为天的模样,只在无人留意时,眼波才悄然流转。
一名黑衣属下正低声汇报今日各擂台战况。当听到天丹宗明若泠以黄阶灵器硬撼萧寒蓝阶而不败,沈安若轻取对手时,姬天曜率先发出一声冷哼:
“哼!明家倒是走了狗屎运,连压箱底的东西都掏出来了。” 语气里的嫉妒与敌意,浓得化不开。明家越是耀眼,于他的大业,阻碍便越大。
太子姬云宸的指尖在扶手上轻轻一叩,声音沉稳:“明家底蕴犹在,不可小觑。尤其是那明若泠,心性天赋皆属上乘。还有那沈安若,手段诡谲难测。天丹宗此次,恐怕所图非小。” 他更多是从棋局俯瞰,忧虑潜藏的变数。
周芷薇适时起身,素手执壶,将新沏的灵茶先奉予太子:“殿下请用茶。” 动作优雅从容,滴水不漏。待为姬天曜也斟满后,她才抬起那双清澈如秋水的眼眸,声音柔若春絮:
“太子殿下、殿下,请恕芷薇多言。天丹宗今日锋芒过露,已引多方侧目。其与玄霄阁素有旧怨,如今又显此潜力,恐成星罗战中不稳定之因素,若扰了青桑国的大局,便不美了。”
她一言便站在了“大局”高处,果然引得太子目光投来。
“你有何见解?”
周芷薇微垂螓首,言辞愈发恳切:“明日个人积分赛,抽签虽名义随机,但裁判团内部运作,想必……并非铁板一块。” 她语焉不详,却已足够暗示。
“若能设法,令明家那几位核心——尤其是风头最盛的明若泠与深不可测的裴寂昀,在前期便遇上我皇室精锐,或……玄霄阁高足。”
她眼波轻扫过太子与夫君,声线依旧柔婉,却透出冰雪般的算计,“如此,既可提前减除威胁,保我皇室利益;亦可借玄霄阁之手,耗其锐气。无论孰胜孰败,于我皇室,皆是有利无害。”
姬天曜眼中精光暴涨,拊掌赞道:“皇兄,芷薇此言大善!明家终究是外人,其心必异!绝不可任其坐大!”
太子姬云宸默然良久。他本性不喜这等阴私手段,但储君之位,容不得纯粹的光明。明家若借此势起,国内平衡必破,尤其在与玄霄阁关系微妙的当下……权衡再三,他终于缓缓颔首,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与决断:
“此事……可酌情运作。但切记,务必隐秘,不可授人以柄,更不可损我皇室清誉。” 他将“酌情”二字咬得略重,默许之下,亦划定了界限。
“臣弟(臣妾)明白。” 姬天曜与周芷薇齐声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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