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若泠引荐,不妨一见,若泠,你唤他进来吧。”明敬开口,言语间难辨喜怒。
明若泠一时也猜不透父亲的心思,接下来,便只能看裴寂昀的表现了。
她应了声“是”,便轻移莲步来到丹心殿外。
只见那位身着月白袍子的少年人,果真安安静静地目视前方,眼神未曾有丝毫乱瞟。
明若泠上前,轻拍他的手臂,神色带上几分狡黠,心中好奇这“云朵精”与父亲对上会是怎样一番情景:
“回神了,父亲唤你进去。”
“泠儿,你父亲不会很凶吧?”
裴寂昀紧张得要命,若是寻常受人引荐入宗门倒也罢了,可这是明若泠家族的宗门,面对的是明若泠的父母。
此番进去,便算是第一次见泠儿的双亲了。
他在识海中对着那名七八岁模样的男童说道:
“皎子,莫要臭美了,你须记得一会儿藏好你我身上的血脉。若泠儿的父母也察觉到熟悉,认为我是有目的接近泠儿,那可就不妙了。”
星皎——也就是裴寂昀口中的皎子,在他识海中释放出源源不断的月神之力,举着水镜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懒懒开口道:“知道啦!”
裴寂昀心中稍安,虽有所隐瞒,但此刻初次相见,不好全盘托出。
自他第一次感应到明若泠身上熟悉的血脉之力,便被她深深吸引。
然而,他也不能拿身后家族冒险,有些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明若泠见他紧张的模样,心中亦有些担忧父亲或许不会同意此事。
但是她亦不会为此事而让父亲打破规矩,只是暗自思忖,若父亲不允,便要为朋友另寻他法。
“放心吧,我父母人极好说话的。”
裴寂昀点点头,抬手整理衣冠,深吸三口气后,抬脚跨过门槛,刻意避开朱漆门槛中央,跟在明若泠身后走进殿中。
殿内,燃着一种淡雅清新的香,似是从炼丹区传来的丹香。他五感六识通透非常,一眼便瞧见那雕作莲台状的炉盖半掩,莲瓣开合间,缕缕丹香溢出。
炉底地火口刻有朱雀纹,焰色青紫交辉,映得炉壁流光浮动。
四周环列九座青玉小鼎,按九宫方位摆放,鼎内药液翻涌如星河,鼎身符纹随火候明灭闪烁。
他敛目跟在明若泠身后,余光瞥见西面整面嵌透明琉璃药柜,内分千格,每格以符箓封存珍稀药材。
裴寂昀心中不禁暗叹,果真是炼丹世家。
待越过一扇水墨山河屏风,便听到明若泠如冰泉漱玉般的声音响起:“爹、娘,这位便是女儿所说的裴公子,裴寂昀。”
话音一落,她便退至乔氏身旁,目光投向裴寂昀。
裴寂昀与她对视一眼,很快神色镇定下来。
待走到中央站定,他目不斜视,并未直视明敬与乔雅月,而是微微仰头望向天空,仿佛在凝视无形的月亮。
随后,他很快回正目光,垂目而视。
双臂在身前交叉,同时,身体向前约45度躬身。躬身时背部挺直,姿态优雅,不见卑微,只见尊敬。
明若泠第一次见这样的行礼方式,不禁目不转睛地看着裴寂昀。
很快,她便发现随着裴寂昀行礼,有淡淡的银色光点环绕在他身上,仿佛这并非一个普通的礼节,而更像一种带有信仰色彩的仪式或祷告。
裴寂昀随即缓缓直起身,交叉的双臂自然展开,垂于身体两侧。目光恢复平和,望向面前的明敬与乔雅月。
整个动作虽耗时不到五个呼吸,但在明若泠眼中,却如一场华丽的舞剧。
第一次见如此认真的裴寂昀,明若泠也不禁有些愣神。随后,便听到裴寂昀原本清亮的少年音色被他刻意压沉,拂过耳畔:
“月辉所至,尊驾长青。晚辈裴寂昀,见过天丹宗主、宗主夫人。”
随着话音,裴寂昀又行了一个此地的晚辈礼。
乔氏率先反应过来,连忙唤行礼的裴寂昀起身:“不必拘这些虚礼。”
裴寂昀未闻明敬出声,不敢贸然起身,悄然深吸一口气。
他早料到此事不会轻易过关,或许明敬心中正疑虑他是否哄骗了泠儿,才引他至此。
他依着礼数微微欠身,再次行礼,随后言辞恳切地将前因后果一一禀明。
从太初灵域的来历,到界壁被封的无奈,再到欲入天丹宗的真心,条理清晰,未有半分隐瞒。
明敬原本只想试探这少年的耐性,未料他竟如此坦诚,连太初灵域的来历都和盘托出。
那太初灵域虽仅见于古籍记载,却素来以平和着称,非好战之地。他以神识细细扫过裴寂昀周身,未察觉丝毫不妥,反倒见其一身浩然正气,坦荡磊落。
明敬轻轻放下手中茶杯,与乔氏对视一眼,乔氏亦轻声颔首。
他再将目光转向女儿,见明若泠双手环臂,正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殿中那些珍贵的草药灵植,双眼发亮,心中便已了然。
这丫头半分没有为裴寂昀说好话的意思,看来并未轻易被人哄骗,他心中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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