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像浸了墨的纱,悄无声息地笼住浮香榭的飞檐,廊下的宫灯亮得异常,照见皇子公主们紧绷的身影。
唯有大皇子姬天临与二皇子姬天曜,脊背挺得笔直如标枪,只是额头沁出的细密冷汗瞒不住人,顺着鬓角滑进锦袍领口,洇出淡淡的湿痕,像雪地里踩出的暗脚印。
大公主姬宁下意识摸向腰间,指尖触到一片冰凉。
那枚温润的和田玉佩已裂如蛛网,稍一用力便在掌心化为齑粉,碎末顺着指缝簌簌落下。
二公主姬柔腰间的羊脂玉珠坠子亦是如此,碎裂的玉片硌得掌心生疼,她却面无表情地将碎屑拢进袖中,仿佛捏碎的不是护身法器,只是一片无关紧要的枯叶。
众人默默跟在太子姬云宸身后,像一串提线的木偶静候宾客。
彼此交换的眼神里,爬满了困惑与忌惮。
自己好端端的为何会在浮香榭昏睡?
又为何要在此处等候,如今竟是连宴会都不必去了么?
可这皇宫本就是弱肉强食的修罗场,太子不开口,轮不到他们这些修为低微的人发问。
问了未必有答案,反倒可能招来一句“不该问的别问”。
更何况如今的青桑皇室,早已不是姬氏一族能独掌乾坤的了。
姬瑶眸中蒙着层水汽,长长的睫毛上沾着细碎的泪珠,对未知的恐惧像藤蔓般缠紧了心脏。
她不敢作声,只能死死攥着三公主姬萱的衣袖,指节泛白,从那点微薄的触碰中汲取一丝虚假的安稳。
姬萱反手回握,暴起的青筋爬满手腕,泄露了她同样绷到极致的神经。
“来了。”
大皇子姬天临突然低声道,声音里带着难以察觉的颤抖,像被风吹得发颤的蛛丝。
他的目光黏在前方姬云宸的玄色锦袍上,那暗绣的龙纹在暮色中泛着诡异的金光,金线蜿蜒如活物,像蛰伏的毒蛇正吐着信子。
远处传来阵法嗡鸣,像有无数只看不见的手在拨动空气。
紧接着是御花园宫门开启的沉重声响,吱呀一声划破寂静,震得廊下的石栏都微微发麻。明明以众人的修为,抬脚便能飞越而入,可青桑国君偏要下辇步行,他们这些做客的,也只能按捺住不耐乖乖等着。
三十六名执戟侍卫早已分列两侧,甲胄在残阳下泛着冷光。
天戈卫大统领紧随青桑国君与沈君后身侧,沈君后的凤袍宽大如蝶翼,袖中却藏着一枚摇铃,正有规律地无声摇晃,仿佛在暗合某种诡异的韵律。
青桑国君踏着九星罡步而来,每一步都踩在无形的节点上。
他身后三步,周丞相背着手,竟精准地踏在国君的影子边缘,像一道甩不掉的暗影。
再往后,神机墨氏、药王山庄等势力的人如群鸦般沉默跟随,各派修士的法器在暮色中闪烁,或明或暗的光芒里藏着不加掩饰的戒备。
明若泠站在人群中段,指尖悄悄摩挲着袖中的玉符。
雪球展开的光幕在她眼前浮动,数据流飞快闪过,他们已经踏入阵法中心。
自从收到三叔关于印记的提醒后,便再无音讯,连雪球的探测都失灵了,不知对方用了什么神通。
「主人,踏过这道线就彻底进阵了。」
雪球的声音带着键盘敲击的杂音,「铃知还在翻典籍,短时间内应该没事,放心~」
明若泠轻轻应了一声,目光扫过御花园。
雾气里掺着若有似无的血煞盟气息,远处楼阁的阴影里,隐约有星盘转动的微光。
姬氏擅药植,血煞盟炼傀儡,那摆弄星盘的,定然是玄霄阁那群躲在暗处的家伙。
只是不知,他们观的是天象,还是早已布好了棋局?
“恭迎父君,恭迎母后!”
一道清冷如剑锋刮过玄冰的声音陡然响起,音量不高,却平得像万年寒潭,瞬间打断了明若泠的思绪。
话音刚落,园内便响起千呼百应的恭迎声,层层叠叠,皆是向着国君与君后而来。
“呵呵。”
青桑国君抚着颌下长须,笑声温润如玉,却掩不住骨子里的威压。
他迈步上前,在太子姬云宸行礼的地方站定,先是抬眼望了望参天的青桑古树,又扫过底下跪着的一众儿女,脸上的笑意愈发明显。
“宸儿,不必多礼,起来吧。”国君抬手虚扶,随即向后一甩袖,“你们也都起来。”
“多谢父君。”
齐整的谢声再次响起,除了姬云宸,其余皇子公主皆退到一旁,分作两排肃立。
姬云宸上前一步,再次拱手行礼:“父君,古树事宜已准备妥当,待时辰一到,便可开始祭拜仪式。”
青桑国君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姬云宸只觉肩头一沉,显然父君用了不小的力道。
他瞬间明白,这是在告诫他,此事绝不能出半分纰漏。
“好,此事你辛苦了。”国君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那便准备开始吧。”
说罢,他转身面向众人,朗声道:“诸位随我入古树禁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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