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缓缓攀升,金属厢壁倒映出无的身影——黑色风衣沾染泥污,左手手背的疤痕赤红如烙,宛如一道嵌入肌肤的血痕。轿厢内弥漫的甜香气息,比新穹市街道更为浓稠,甜腻得令人窒息,其间混杂着一丝雪茄的焦糊余韵。无能“窥见”空气中悬浮着无数金色的“安全记忆”光点,它们撞击在厢壁上,碎裂成更微小的粉尘,如同被无形之风扬起的金色糖霜。
“叮——”
电梯门无声滑开,现出一条铺陈着厚重暗红地毯的走廊。地毯吸纳了所有足音,唯余心脏搏动在过分空旷的空间里清晰可闻。廊道两侧悬挂着镀金画框,内里却是笔触模糊的田园景致——失真的绿野、轮廓不清的白屋、过于耀眼的金阳,细观之下,扭曲的人脸仿佛在失真的草叶间若隐若现。
“行长恭候多时。”墨使的声音自走廊尽头传来。他立于一道厚重的红木门前,微微侧身,做出“请进”的姿态。脸上依旧是那副刻板笑容,眼神却冰冷如无机质的玻璃,如同佩戴着一张精工细作的面具。
无言,径直向前。红木门扉上镌刻着繁复的“记忆结晶”叠层纹饰,黄铜门把手光可鉴人,正中铭刻着一个微小的“忆”字。无的手掌握住把手的刹那,手背疤痕骤然灼痛如沸!一段混乱的记忆碎片撕裂意识:年轻的顾老狗端坐于一张巨大的红木桌后,手持一只渗出不祥黑雾的方盒,对一名白袍研究员低语:“将其与‘净化程序’融合,务必确保万无一失。”
“请进。”门内传来一个苍老、温和却带着烟草磨砺感的声音。
无推门而入。
办公室的规模令人咋舌,中央一张巨大的红木办公桌宛如祭坛,桌面光洁如镜,反射着穹顶水晶吊灯的冷光。桌角一道狰狞裂痕,被人以金漆精心修补,如同一条无法抹去的丑陋疤痕。顾老狗端坐其后,身着熨帖的灰色西装,银发梳理得一丝不苟,布满岁月沟壑的脸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正慢条斯理地享用着一支雪茄。烟雾缭绕,模糊了他的表情,却无法完全遮蔽镜片后那双洞察一切、锐利如鹰隼的眼眸。
办公室的墙壁并非实体,而是由无数块透明的“记忆晶板”拼接而成。晶板内流淌着璀璨的金色光流——那是被精心封存的“安全记忆”,旧日的天伦之乐、孩童的笑靥、阳光海滩的幻影在其中循环往复。然而,在这片虚假祥和的缝隙间,无敏锐地捕捉到一闪即逝的墨色——那是被强行压抑、扭曲的痛苦记忆碎片,如同糖衣下包裹的致命毒药。
“陈默先生,久闻大名。”顾老狗抬首,摘下眼镜,以一方白绒布轻柔擦拭,动作优雅而从容,“或许,我该称你为‘无’?‘空白当铺’的掌柜,听来确实比‘记忆灾变的幸存者’更具诗意。”
无未置一词,行至办公桌前,拉开对面的真皮座椅落座。座椅柔软异常,却令他如坐针毡。空气里甜香与雪茄气息混杂,形成令人窒息的瘴疠。他能感知到那些“安全记忆”的光点如同微小的寄生虫,正试图钻入他的毛孔。
“无需戒备。”顾老狗戴上眼镜,镜片后的目光精准地落在无的左手疤痕上,“这道印记很独特,像一幅未竟的图腾。它在提醒你什么,对么?关于‘空白计划’,关于清瑶,关于……那场由你亲手引发的实验室爆炸。”
无的指节骤然收紧,手背疤痕灼烫得仿佛要燃烧起来。顾老狗的话语如同精准的手术刀,剖开了他记忆深处最混沌也最疼痛的禁区。他能感觉到晶板内那些黑色碎片开始躁动不安,似乎被这番言语唤醒了。
“阁下所知甚详。”无的声音沉凝,竭力维持表面的平静,“但阁下口中的‘幸存者’,想必不止在下一人。”
“哦?”顾老狗眉梢微挑,拿起桌上的银质打火机,“咔哒”一声点燃雪茄,“是指红夫人?还是……清瑶的女儿?”他吐出一口烟圈,烟雾在空中诡异地扭曲,勾勒出一张模糊的女性轮廓,依稀是清瑶的容颜,“清瑶是个理想主义者,可惜过于执着。她总说‘记忆是人之根本’,却忘了有些根系早已腐朽溃烂,若不彻底剜除,终将摧毁整株巨木。”
“所以,阁下便将她的‘纯净记忆’当作维持这‘安全幻境’的养料?”无的声音降至冰点,红夫人的指控与苏夜母亲被囚禁的记忆碎片在脑中翻腾,“这便是阁下所谓的‘庇护’?”
顾老狗脸上的笑容淡去。他放下雪茄,指节轻叩红木桌面,发出规律而沉闷的“笃笃”声。“陈默,我们是同类。”他的声音低沉下来,“我们都渴望终结这场灾变,只是路径相异。你选择了‘抹除’(Blank),而我选择了‘秩序’(Order)。”他略作停顿,目光锐利如刀,“而核心记忆,是实现你我终极愿景的关键钥匙。”
他抬手,按向办公桌一处暗格。暗格无声滑开,露出黑色丝绒衬垫,其上静静躺着一枚菱形的碎片——第五块核心记忆碎片。然而此物与前四块截然不同!它通体漆黑如墨,表面缠绕着浓得化不开的灰黑雾气,雾霭中无数痛苦挣扎的人脸若隐若现,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森寒恶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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