菌丝巨网持续收束,银白色的丝线深深勒入无与苏夜的皮肉,带来无数冰针刺穿般的细密痛楚。网中那些被缚的“空壳”早已停止挣扎,在菌丝的包裹下,躯体逐渐变得透明,最终化作一滩滩暗红的粘稠液体,被沼泽的腐泥悄然吞噬,只余几缕尚未散尽的灰黑雾气——那是它们被污染记忆最后的残响。
“倒是清理得彻底。”苏夜低声冷嘲,碎忆刀刀身抵住菌丝网,刀身白芒与银丝激烈碰撞,发出持续的“滋滋”净蚀之音,却无法彻底斩断。她能清晰感知到菌丝正在贪婪汲取刀身的“焚忆”之力,那些银白的丝线边缘,竟泛起一层淡金光泽,如同被某种力量同化。
无沉默不语,目光如鹰隼般锁定那自称“墨使”的黑袍人。墨使手中权杖顶端,那枚猩红水晶散发的辉光与菌丝网产生着奇异的共鸣。水晶内部,仿佛有浓稠的血液在缓缓流动。无左手手背,齿轮与蝶翼的疤痕灼烫异常,一段模糊的记忆碎片倏然闪现:顾老狗端坐于巨大的办公桌后,指间把玩着一块相似的猩红晶体,对下属低语:“‘镇忆石’的稳定性,远胜母巢……”
“‘镇忆石’……”无心中了然,此物之效,当为压制或操控记忆。
墨使似已洞悉其思,嘴角那抹弧度愈发诡异:“看来陈默先生识得此物。无需紧张,行长不过是想与二位‘探讨’核心记忆的归宿。毕竟,此物若落入红夫人那等狂徒之手,或被焚城那般暴戾之徒毁弃,岂非暴殄天物?”
“尔等也配妄谈‘归宿’?”苏夜的声音冷冽如极地寒冰,“榨取他人苦痛记忆炼制‘战力药剂’,以虚伪的‘安全记忆’麻痹众生,顾老狗所谓的‘秩序’,不过是尸山血海之上粉饰的谎言!”
墨使脸色微沉,权杖轻轻一顿。菌丝网骤然紧缩,勒得两人呼吸一窒。“小友,慎言。”他的声音带上不容置疑的警告,“若无行长,新穹市外的废墟,只会滋生更多‘空壳’。苦痛需得‘收纳’,如同秽物需被清理。”
“故我等在你眼中,亦属‘秽物’?”无终于开口,声音沉静却极具穿透力,“连同那些被你们抽空‘苦痛记忆’,沦为行尸走肉的幸存者?”
墨使眼神闪烁,避而不答,转身向沼泽深处行去:“行长不喜久候。二位可自行移步,或由菌丝‘恭送’。”
菌丝网的束缚略松,留出勉强行走的空间。无与苏夜目光交汇,瞬间传递了警惕与默契。此刻反抗徒劳,唯有先见顾老狗,再寻脱身之机。
“当心。”无的声音压得极低,仅苏夜可闻,“‘镇忆石’可扰人心智,勿直视水晶。”
苏夜微不可察地颔首,碎忆刀依旧抵着菌丝网,维持着随时可斩的姿态。
离开蚀骨沼泽的路径出乎意料的顺畅。墨使对这片凶险之地了如指掌,所行之处,腐心草与致命泥沼罕有,脚下多是干涸碎石铺就的小径,显是经人工清理。愈向前行,空气中腥甜腐臭愈淡,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类似檀香的淡雅气息,闻之令人心神微松,却又隐隐感到无形的压抑。
“‘安全记忆’的弥散。”苏夜蹙眉,她对这种气息异常敏感,焚城亦用类似香料安抚污染者,“他们在空气中散播‘安全记忆’的碎片,潜移默化扭曲认知。”
无手背的疤痕烫感时强时弱。他能“窥见”空气中悬浮着无数细小的金色光点——那是“安全记忆”的碎片,内容尽是田园牧歌、天伦之乐等虚幻温馨。这些光点如金色蒲公英,飘落在沼泽边缘的断壁残垣上,在光点映照下,废墟竟透出几分虚假的平和。
“此乃新穹市的‘护城河’。”墨使的声音自前方传来,隐含一丝不易察觉的自得,“以美好幻象,隔绝外界的污秽与真实。”
穿过最后一片泥泞,景象豁然开朗。
一座被高耸围墙圈禁的城市矗立眼前。城墙由旧时代的钢筋与混凝土浇筑而成,高达数十米,顶端密布监控设备与荷枪实弹的守卫。与焚城的肃杀截然不同,新穹市的城墙上攀爬着翠绿藤蔓,甚至点缀着几朵鲜艳的假花,在灰烬弥漫的背景下,透出一种刻意的、令人不适的虚假生机。
城门洞开,守卫对墨使及被菌丝网“护送”的无、苏夜视若无睹。他们眼神呆滞,脸上挂着如出一辙的、仿佛模具刻出的微笑,形同设定精密的傀儡。
踏入新穹市,这股“虚假感”愈发浓烈。街道整洁得近乎异常,铺设着平整的石板;两侧建筑虽是旧时代废墟改造,却被粉刷得洁白簇新;行人衣着光鲜,面容平和带笑,相互间谈笑风生,然而眼神深处却普遍缺乏“人”的灵动,宛如精心编排的戏剧演员。
“他们的‘苦痛记忆’,皆被顾老狗‘收购’殆尽。”无的声音带着寒意,他能看到每个行人头顶,都萦绕着一缕淡灰雾气——那是被抽空苦痛后留下的空洞烙印,“换来的‘安全记忆’,让他们沉溺于自我编织的幻梦。”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