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假的女儿,往往比真实的造物承载更深的执妄。
记忆银行内部的温度令人不适地暖热,暖得令人心悸。那并非根须露的温润,亦非母种的柔和,而是由无数“安全记忆”熬煮出的甜腻之暖——墙壁以淡金色的记忆碎片砌成,碎片中循环播放着新穹市居民的“幸福图景”:老人在记忆田采摘花朵,孩童在记城街道追逐蝴蝶,恋人在废墟之上共赏夕阳。画面连绵如流动的古老油画,伸手触碰,指尖能沾染碎片上的“温度”,却非生者的暖意,而是如塑料假花般冰冷僵硬。
阿木刚步入大厅,手中的结晶板便发出密集的“嘀嘀”警报。板面的根须金线陡然竖起,如受惊的猫,线尾直指大厅中央的“喷泉”——那并非真正的喷泉,而是以“家庭记忆”编织而成,水流是淡金色的记忆之流,其中漂浮着无数细小的“笑脸剪影”。剪影飘落至谁的身旁,谁便不自觉地露出笑容:苏烈身旁飘过一个研究员的剪影,他竟抬手抚摸背包中的笔记,宛若正与同僚探讨数据;无的身侧掠过一位白大褂女性的剪影,他的齿轮疤痕骤然灼烫,几乎伸手去抓,却被苏夜的刀鞘拦下。
“是‘记忆傀儡喷泉’。”苏夜的碎忆刀出鞘半寸,白光洒落于喷泉的记忆流上。流中的笑脸突然裂开,露出其中藏匿的黑丝:“顾老狗以此物作为‘迎宾陷阱’,剪影以‘空壳’的残留记忆制成,接触便会被勾走意识,沦为他的‘活记忆库’——且看那些剪影的眼睛,皆是空洞的。”
细看之下,剪影的眼眶确是一片混沌的灰蒙,毫无焦点,如蒙雾霭。喷泉底座刻有一行小字,乃顾老狗的笔迹:“幸福是最佳的牢笼”,字缘沾着极淡的红色,是“痛苦记忆”残留的痕迹,仿佛暗示这份“幸福”由多少痛楚堆砌而成。
苏烈自背包中取出苏清瑶的笔记,翻至“记忆银行内部结构”章节。书页上的手绘地图亮起,映出地下三层的布局:一层为“安全记忆展示区”(他们所在之处),二层为“痛苦记忆提炼区”,三层则是“核心控制室”(顾老狗的位置)与“虚拟女儿的房间”(红夫人留下的坐标指向此处)。“清瑶标注了,通往三层的电梯位于大厅西侧,但是……”他指着地图上的红点,“电梯口有‘记忆守卫’,乃顾老狗以‘执妄境’强化而成,极难应对。”
话音未落,大厅西侧的阴影中便传来“咔啦”异响。记忆守卫苏醒了——并非此前所见的傀儡形态,而是两名身着黑西装的“人”,面部由无数“痛苦记忆碎片”拼凑而成:左眼是士兵的“战场记忆”(眸中有硝烟弥漫),右眼是母亲的“丧子记忆”(眼底含泪光),手中所持“武器”是一段扭曲的黑丝,其中裹挟着无数“尖叫的意识”,如活蛇般蠕动。
“勿触他们的黑丝!”苏烈急声警告。笔记上的警示泛着红光:“记忆守卫的黑丝能抽离人的‘情感记忆’,一旦被夺,便会沦为无喜无怒的行尸走肉——顾老狗的‘战力药剂’,正是以此炼成。”
护种虫突然自阿木的衣襟内爬出。残存的几只小虫(此前已献祭大半),银灰色的虫身在暖光中格外醒目,它们并未前冲,而是环绕结晶板爬行。板上的根须金线骤然向守卫方向延伸,线尾缠绕着一丝极淡的银光(护种虫的核心记忆),“根须显示它可以‘阻滞’守卫!以守护记忆缠缚他们的黑丝!”
无将红光渡入金线。他能感知到根须之力正与守卫的黑丝角力,金线每缠绕黑丝一寸,其中的尖啸便弱一分,守卫的“脸”也随之晃动一分,仿佛在抗拒。齿轮疤痕的暖意愈浓,他突然“看见”守卫记忆中的“执念核心”:并非顾老狗的命令,而是他们生前的“遗憾”——士兵渴望归家,母亲期盼再见孩子一面,这些遗憾被顾老狗扭曲为“战斗执妄”。
“你们的遗憾,不应是战斗。”无的声音裹着红光,传向守卫。红光触及守卫的“脸”时,士兵眼中的硝烟忽然化作家的轮廓,母亲眼中的泪光变为孩子的笑颜。守卫的黑丝开始松动,不再向他们缠绕,反而飘向喷泉方向,似在寻觅何物。
苏夜的刀身骤然亮起。她未趁势攻击,而是将刀身白光渡向守卫的“脸”——白光中蕴含她“母亲之手”的核心记忆,手的光芒洒落于守卫的碎片上,碎片中的遗憾陡然清晰:士兵抱着母亲编织的毛衣哭泣,母亲拥着孩子的玩具微笑。“你们归宿之处,并非此地。”苏夜的声音轻柔,“应在你们自己的记忆之中。”
守卫的身躯开始消散。黑丝化为淡金的记忆碎片,其中的遗憾画面逐渐淡去,宛若终得归宿。碎片飘向喷泉的记忆流,流中的笑脸剪影终于有了眼睛,不再是混沌的灰蒙,而是带着光芒的亮色,恍若重获生命。阿木的结晶板上,根须金线的光芒复亮些许,板上弹出一行小字:“记忆守卫·清除完毕,电梯口已解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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