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随光芒的影迹,往往比光芒本身更加凌厉。
烬土的夕阳碎裂成万千残片。那并非寻常的橙红,而是掺杂了记忆碎片的金与黑,恍若有人将旧世纪的胶片揉碎,抛洒天际。每一片碎影都在浮动模糊的景象:灾变前的街道、实验室的仪器、母亲牵着孩童的手。碎影飘落至地,便化作细密的光尘,无声地沾附在无的风衣下摆;只需轻轻一拍,便能抖落半抹“旧时代的黄昏”——这是接近记忆银行时的特有异象。正如苏烈笔记所述:“记忆银行的能量将扭曲周边记忆场,连天光都成为记忆的倒影。”
阿木半跪于一道干涸的沟壑边缘,手中的结晶板不断发出“嘀嘀”轻响。板面的根须金线本应沿沟底向西北——记忆银行的方向——延伸,此刻却在沟心处盘绕成环,环中央跳动着一枚猩红信号点,旁侧浮起一行小字:“追踪信号·来源:红夫人残留碎片”。他以铅笔尖端轻点红点,板上顿时回放出一段模糊记忆:红夫人消散之际,有一缕淡红碎影刻意粘附于护种虫甲壳之上,随虫群返回记忆田,再沿根须网络的金线,悄然缠上无的衣角——那碎片内部裹藏着顾老狗植入的“定位程序”,犹如藏于光芒中的毒刺。
“陈默先生,有‘影缀’!”阿木举起结晶板奔向无,鞋跟踏过沟底的金属残骸——那是旧时代汽车的遗骨,锈迹间还卡着半块印有“记忆运输”字样的铁牌,“根须显示,这信号会让顾老狗持续锁定我们的位置!它正依附在你的风衣上!”
无低头抚过风衣下摆。指尖刚触及那抹淡红,齿轮状的疤痕便猛然灼烫——并非共鸣之暖,而是如遭记忆毒素刺入的锐痛。红光自指尖蔓延而去,碎片突然“啪”地迸裂,露出其中隐匿的微型定位器:一粒芝麻大小的金属颗粒,表面蚀刻着顾老狗记忆银行的徽标——一个带齿轮的存钱罐图案。颗粒外周缠绕着极细的黑丝,正是实时传输记忆线,它不断向西北飘散,最终融进天际那片破碎的夕照之中,再不可见。
“是‘记忆追踪器’。”苏烈从行囊中取出一只巴掌大的金属盒,盒盖表面镌刻着苏清瑶的签名,“清瑶在十年前拆解过同类装置,记录于笔记第112页。这东西以吞噬周围的微量记忆能量为生,一旦沾附人体或根须,就会自动绑定并持续传送定位。唯有使用‘反记忆磁场’彻底清空其内部程序——”他轻抚盒面,“这只‘反磁盒’,乃是陈谦早年所制。”
苏夜的碎忆刀忽然微颤。她望向沟壑西北方向,碎裂的夕阳间掠过几道灰影,速度极快,如风中黑纸。待其稍近,才看清是顾老狗派出的“记忆傀儡”——与以往不同,这批傀儡以“纯净记忆”塑成,周身泛着淡金,容貌与寻常幸存者无异。它们手持木牌,上书“通往安全区”,字迹以根须露写就,暖意融融,宛若真诚指引。
“是‘伪装傀儡’。”苏夜的刀锋出鞘半寸,白光洒落在最前方的傀儡身上。那张“脸”骤然裂开缝隙,露出其中盘绕的黑丝:“顾老狗知晓强攻难以取胜,便以纯净记忆为饵,企图将我们诱入他布下的‘记忆陷阱’——这些傀儡体内皆藏有‘记忆炸弹’,一旦接近,就会引爆并摧毁我们的核心记忆。”
护种虫忽然骚动起来。原本伏在阿木肩头的几只小虫迅速爬向沟底的金属残骸,银灰色虫身在锈隙间钻进钻出,不久便拖出半块沾附黑丝的记忆结晶——来自某个傀儡的遗落物。结晶内封存着顾老狗的语音片段:“一旦他们踏入‘记忆雾区’(记忆银行外三公里区域),追踪器便会引爆破儡内的炸弹,将其核心记忆炸成碎片。届时,无将成为没有自我的空壳,连苏夜所持的‘母亲之手’亦将不存。”
无将红光探入反磁盒中。盒内的反记忆磁场已激活,淡蓝光芒包裹着定位器,正逐步清空其内部程序。他突然回想起红夫人消散时的话语——“顾老狗会来收拾你们的”——原来她早已知晓这步暗棋,甚至可能故意留下追踪碎片。她想借顾老狗之手逼迫无前往记忆银行,自己则欲坐收渔利。
“反磁盒需三分钟完成程序清空。”苏烈紧盯着盒上的进度条,蓝光刚行至一半,天际又浮现更多傀儡,已彻底封锁沟壑的东、南、北三侧,唯独留下西北方向——记忆雾区——一道缝隙,宛如刻意预留的“生路”。“它们在逼我们进入雾区!顾老狗算准我们必须前往记忆银行!”
阿木突然将结晶板置于反磁盒旁。板上的根须金线骤然暴涨,沿沟底蔓向傀儡群。金线甫一接触傀儡身体,对方便开始晃动——根须正在“吸收”它们体内的纯净记忆能量!“根须显示它可以‘耗尽’这些傀儡!”阿木眼中闪动光芒,板上的进度条随反磁盒同步增长,“只要坚持到清空完成,根须就能吸尽所有傀儡的能量!”
苏夜挥刀斩向迎面冲来的傀儡。刀身抽取出傀儡内藏的“恐惧记忆”——那些被顾老狗强迫捐献记忆的幸存者的痛苦——将其具象为黑色藤蔓,缠住另外两具傀儡的双腿。“阿木说得对,我们不退,就此坚守!”刀鞘上的朱砂痣骤然发烫,核心记忆中“母亲之手”再次亮起。这一次,手的辉光沿刀身传入根须金线,使其吸收速度倍增。“母亲的记忆能够强化根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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