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黑暗最为浓稠,山林间弥漫着破晓前特有的清冷湿气。林栖如同融入夜色的幽灵,悄无声息地滑出洞穴的隐蔽入口,甚至没有惊动趴在沈云墨怀里打盹的守夜犬——那是之前狩猎时捡回的一只半大土狗,因其警觉被留了下来,得名“黑子”。
他没有直接前往北面山涧,而是先绕向地势更高的西侧山脊。这是他多年山林生活形成的习惯——欲观其貌,先踞其高。脚下的鹿皮软靴踩在覆着露水的落叶上,几乎不发出任何声响。他的身影在嶙峋的怪石与虬结的古木间穿梭,敏捷而精准。
出发前,他不仅检查了弓弦的韧性,将新旧箭镞——包括那几支珍贵的铁头箭——依次排入箭囊,还用收集到的少量兽油混合炭灰,细致地涂抹在脸上和手背等裸露的皮肤上,以掩盖体味、减少反光。腰间除了“淬火”短刀,还挂上了两个小巧的火药包,这是沈云疏坚持让他带上的“最后手段”。他原本独来独往,从不依赖身外之物,但此刻,这两包沉甸甸的黑火药,却让他心底生出一种奇异的、并非全然排斥的踏实感。
登上预定的制高点时,东方的天际刚刚泛起一丝鱼肚白。林栖选了一处视野开阔且背光的岩石裂缝,将自己完美地隐匿其中,然后从怀中取出一个用粗竹筒制成的单筒“望远镜”。这是沈云疏根据记忆描述,由他亲手打磨两块透明度较高的天然水晶片,嵌套在竹筒内制成的,视野虽然略有畸变,且视场狭窄,但已是远超常人的侦察利器。
他调整呼吸,将望远镜对准了下方的北面山涧。
晨光熹微,足以勾勒出地貌的轮廓。山涧对面的景象逐渐清晰。那片区域林木相对稀疏,有一条被踩踏出的小径痕迹,显然近期有人频繁活动。他的目光锐利如鹰,仔细搜寻着。很快,他发现了目标。
不是一个人,而是一队,共七人。他们穿着统一的、略显破旧的深灰色短打服饰,但脚上清一色穿着厚底、绑腿的制式皮靴,证实了之前的判断。这些人并未刻意隐藏行踪,而是分散开,似乎在搜寻着什么。两人在溪边取水,三人呈扇形在林地间缓慢推进,目光在地上逡巡,另外两人则站在稍高处的岩石上,负责警戒。他们的动作协调,彼此间有简单的手势交流,显示出一定的军事素养。
林栖的视线聚焦在那个负责警戒的人身上,尤其注意他们腰间的武器。是制式的腰刀,虽然刀鞘陈旧,但保养得不错。更重要的是,他注意到其中一人背上背着一把军用的制式弩!虽然看不清具体型号,但弩的存在,彻底排除了他们是普通流民或匪徒的可能。
“是在找东西?还是……找人?”林栖心中默念。他注意到那些在地面搜寻的人,时不时会用手中的木棍拨开草丛,或者蹲下身仔细查看。
突然,一个在溪边取水的人似乎发现了什么,招呼同伴过去。几人围拢,低声交谈了几句,然后其中一人从水里捞起了一个东西——那似乎是一块被水浸泡褪色的、某种制式包裹的碎片?距离太远,看不真切。但那些人明显变得警惕起来,警戒者的目光扫视范围更广,姿态也更加紧绷。
“拖痕……”林栖想起昨天发现的痕迹,结合现在看到的景象,心里有了推测,“他们之前可能在此地遭遇了什么,丢失了物资或人员,现在是在回头寻找线索。”
这个判断让他稍稍安心。对方有明确的目标,且并非直接冲着他们的洞穴而来,这意味着暂时还有周旋的余地。但一支拥有弩箭、训练有素的小队出现在附近,本身就是巨大的威胁。他们寻找的目标是什么?是否会最终指向团队藏身的山谷?
林栖耐心地继续观察了约一刻钟,记录下对方的活动规律和大致装备,直到天色更亮,不利于隐蔽,他才如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撤离了观察点。
当林栖的身影重新出现在洞穴入口时,洞内的气氛瞬间被点燃。一夜的忐忑不安化作了围绕过来的急切目光。
“怎么样?”沈云疏迎上前,直接问道。
林栖言简意赅地将所见情况说明,重点强调了对方的人数、装备(特别是弩)、统一的服饰以及他们似乎在搜寻东西的异常行为。
“制式弩……”周砚不知何时也走了过来,眉头紧锁,“如果是溃兵,拥有弩箭并不奇怪。但他们还在执行搜寻任务……这不像是一般的溃兵。”他看向林栖,“你觉得他们的状态如何?疲惫?还是精神饱满?”
“警惕,但并非疲惫不堪。”林栖回答,“物资应该不算特别匮乏,至少饮水无忧。”
“他们在找什么?”沈云墨插嘴问道,脸上满是好奇。
“不确定。”林栖摇头,“可能是之前战斗丢失的物资,也可能是……失踪的同伙。”他顿了顿,补充道,“无论是什么,他们短时间内不会离开那片区域。我们北面的活动必须更加小心。”
气氛一时有些凝重。一支有组织、有装备的武装小队,像一颗钉子楔在了他们北方的通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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