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狼嚎谷的过程比进入时更为压抑和迅疾。牺牲的两名队员被就地妥善掩藏,标记了位置,待日后若能平息战乱,必当重返厚葬。苏轶(扶苏)背负着以生命换来的墨家典籍与器物,归心似箭,一行人循着来路,以最快的速度穿行于山林水泽之间。
沿途,他们刻意避开了之前发生冲突的乱石滩,也加倍警惕可能存在的追踪与埋伏。那些鸟羽箭矢的主人如同幽灵,虽未再现身,但其带来的威胁感始终萦绕不散。苏轶心中明白,这“黑鸮”及其背后势力,既然知晓墨家机关城的存在并志在必得,日后必是云梦泽的大敌。
数日兼程,当云梦泽那熟悉的水域轮廓终于出现在视野尽头时,苏轶的心猛地沉了下去。远远望去,水寨方向有数处黑烟升腾,原本用于迷惑敌人的部分外围水障似乎已被破坏,空气中隐约传来金戈交击与喊杀之声,只是距离尚远,听不真切。
战争,显然已经进入了白热化。
“快!”苏轶低喝一声,众人不顾疲惫,再次加快脚步,利用对地形的熟悉,从一条极为隐秘的水道靠近核心区域。
越是靠近,战场的惨烈景象越是清晰。水面上漂浮着破碎的木板、断裂的兵器和少许尸首,有共敖军士卒的,也有云梦泽子弟的。几处重要的防御节点望楼皆有损毁痕迹,岸边的陷坑、拒马大多已被填平或破坏,显然共敖此次进攻,准备更为充分,攻势也更为猛烈。
他们在一处隐蔽的芦苇荡登岸,立刻被巡逻的暗哨发现。认出是苏轶,暗哨激动得几乎语无伦次:“泽主!您…您回来了!太好了!共敖狗贼攻得猛,惊蛰统领他们都在前面顶着!”
苏轶来不及多问,立刻赶往核心防线的指挥位置。
一路上,所见皆是战火洗礼后的疮痍。百工坊临时搭建的救护所里躺满了伤员,呻吟声不绝于耳。负责后勤的妇孺百姓穿梭忙碌,运送着箭矢、滚木、礌石,以及热气腾腾的粟米饭食和伤药,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疲惫与坚毅。
在一处依托山势建立的坚固壁垒后,苏轶找到了惊蛰、陈穿和公输车。几人皆是盔甲染血,面带倦容,但眼神依旧锐利。
“主公!”见到苏轶安然返回,三人皆是精神一振,仿佛找到了主心骨。
“情况如何?”苏轶直接问道,目光扫过前方喊杀震天的战线。只见共敖的步卒在弓弩掩护下,如同潮水般一**冲击着云梦泽依山傍水构建的防线,云梦泽子弟则凭借地利和预先设置的弩机、滚木礌石顽强抵抗,双方在阵前留下了大量尸体,战况极为焦灼。
“共敖此次动用了楼船猛攻水寨,虽被‘潜蛟’和改良后的水障击退,但也毁了我们不少小船和水上设施。步军主攻东、北两线,攻势很猛,不计伤亡。我们的弩箭、爆炸陶罐消耗巨大,人手也折损不少。”惊蛰语速飞快地汇报,“幸亏主公离开前完善了防御体系,加上公输先生赶制出的几架青铜弩炮发挥了奇效,数次击溃敌军密集冲锋,否则防线恐已难保。”
公输车接口,脸上带着一丝后怕与自豪:“弩炮是好用,射程远,威力足,共敖的盾阵也挡不住!就是太耗铜料,铸造也慢,目前只成了五架,而且连续发射后,核心部件易出问题,需要不断检修。”
陈穿则更关注整体:“吴芮那边依旧按兵不动,但探子回报,其军队在边境频繁调动,意图难测。刘邦的使者随何前日又来了一次,送了些伤药,言语间仍在试探,想知道主公‘闭关’的详情,被青梧先生搪塞过去了。”
情况比苏轶预想的还要严峻。共敖这是倾力而来,势在必得。云梦泽虽凭借工事和新器械暂时顶住,但资源和人力的消耗是共敖的数倍,久守必失。
“我带回了一些东西。”苏轶将背后的包裹解下,直接在地上摊开,露出了那几卷皮革典籍、青铜板刻图以及几件小型器物。
“这是……墨家典籍?”陈穿一眼就认出了那独特的简篆和图文风格,声音因激动而有些颤抖。他迫不及待地拿起一卷《枢要论》快速翻阅,眼中光芒越来越盛,“妙!妙啊!此言‘力有传递,枢机为要’,与我等此前所想暗合,但其阐述更为系统精深!”
公输车则被那套青铜卡尺和规尺吸引,拿在手中仔细端详,啧啧称奇:“好精密的量具!分毫可辨,若用于弩炮构件打磨,必能提升精度,减少卡滞!”他又拿起那具袖珍连弩模型,稍加摆弄,便明白了其巧妙的击发机构,“此弩机构精巧,若放大制造,或可装备精锐,增强近程火力!”
苏轶指向《守圉篇》中的几处图示和论述:“陈先生,公输先生,时间紧迫,你二人立刻组织精干匠师,研读此中关于复合防御体系与器械维护之法,看能否尽快应用于当前防线!尤其是如何利用水力、重物设置自动反击机关,以及更有效的陷阱布置!”
他又对惊蛰道:“挑选机敏之人,熟悉这连弩机制,看看能否快速仿制一批!还有这黑色油脂,测试其效用,若真能防水防腐,优先用于弩炮核心部件和‘潜蛟’维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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