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使带来的关于吴芮秘密接见项羽使者的消息,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碎了云梦泽外部环境中任何一丝侥幸的可能。衡山王的态度已从暧昧的观望,滑向了更危险的、可能与更强势力直接挂钩的投机。云梦泽必须做好同时面对共敖正面强攻,以及可能来自衡山国方向侧面威胁的准备。
压力如山,但云梦泽内部的核心引擎——百工坊,却在极限的压力下迸发出更耀眼的光芒。
公输车负责的“青铜弩炮”项目,在经历了数次失败的浇铸和机构卡死之后,终于取得了突破性进展。关键就在于陈穿从那些古老青铜残片上获得的启发。那特异齿形的齿轮,经过公输车团队的反复揣摩和简化,设计出了一套全新的、效率更高的棘轮上弦机构。原本需要四名壮汉全力转动绞盘才能缓慢上弦的重弩,现在只需两人操作新的曲轴手柄,利用齿轮组放大力量,上弦速度提升了一倍不止,且更为省力。
“成了!真的成了!”一名年轻工匠看着那架闪烁着幽冷青铜光泽、结构复杂而精悍的弩炮,激动得声音发颤。
公输车布满血丝的眼睛里也终于有了一丝笑意,但他依旧冷静:“别高兴太早!速射测试!连续上弦击发二十次,检查机构磨损和稳定性!还有精度,给我找最老的弩手来,三百步外立靶!”
很快,校场上传来了令人心悸的机括轰鸣声。粗如儿臂的特制弩箭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一次次狠狠钉入远处的包铁木靶,箭簇深入,木屑纷飞。负责测试的老弩手脸上满是震惊,他从未操作过如此强劲又相对省力的远程武器。
然而,公输车关注的却是另一个细节。在连续十五次击发后,负责传递主扭力的那根青铜主轴,出现了细微的形变,虽然不影响本次使用,但长期来看必然是隐患。
“材料还是不行!”公输车抚摸着那根微微发热的主轴,对苏轶叹道,“刘邦送来的铜料,杂质还是多了些,韧性不足。若是能有传说中的‘金精’或是更优质的寒铁掺入,此弩威力与耐久至少能再增三成!”
苏轶默默点头,将“金精”和更高品质寒铁的需求,在心里的重要性又提升了一级。技术的突破,最终还是卡在了基础材料上。这让他更加意识到,建立稳定、高质量原材料供应链的极端重要性,而这在目前被封锁的环境下,难如登天。
与此同时,陈穿那边的研究也带来了意想不到的惊喜。他带着几个精于计算的弟子,几乎不眠不休,对那几片齿轮和连杆残件进行了无数次测量、推演和沙盘模拟。他们并非要完全复制古代的机关,而是试图理解其设计逻辑。
“苏泽主,你看,”陈穿在铺满沙土的木板上,用木条和简易齿轮模拟出一个传动结构,“古人之智,在于‘借力’与‘转化’。这片异形齿轮,并非追求单一方向的力大沉猛,而是更注重力的平稳传递和方向的巧妙变化,减少内耗。我们之前的很多设计,还是过于‘直白’,力量在传递过程中损耗巨大。”
他指着模拟结构中几个关键的节点:“若将此种思路,用于改进‘潜蛟’的脚踏驱动桨轮机构,或许能显着提升其水下航速和持久力。甚至……或许能解决部分青铜铸件韧性不足带来的结构脆弱问题,通过更合理的力学分布,扬长避短。”
理论是美好的,但转化为实际需要时间,而云梦泽最缺的就是时间。陈穿的发现,更像是指明了一个长远的研究方向,对于缓解眼前的燃眉之急,效果有限。
真正让苏轶看到一丝破局希望的,是“潜蛟”的初战。
在共敖派出的“匪徒”连续袭击了数支云梦泽运输队后,老默精心挑选组建的“反猎杀小队”终于抓住了对方的尾巴。这支小队由熟悉山林水泽的猎户、身手矫健的原流民青壮以及少数经过格斗训练的百家弟子混编而成,装备了百工坊特制的强弓、淬毒弩箭和便于隐藏的短兵。
他们并未与对方硬碰硬,而是利用地形优势,进行了一场经典的埋伏与反袭杀。当那支约五十人的共敖精兵再次伪装成匪徒,试图劫掠一支伪装成商队的诱饵时,反猎杀小队从密林和水泽中骤然发难,弓弩齐发,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战斗短暂而激烈。共敖的士兵个体战力不俗,但在有心算无心、且被云梦泽一方占据了地利和先手的情况下,很快便溃不成军,丢下二十多具尸体仓皇逃窜。反猎杀小队缴获了一批制式兵器,更重要的是,活捉了两个受伤的俘虏。
经过老默的“讯问”,俘虏交代了他们的任务:确实由共敖麾下将领直接指派,目的就是彻底切断云梦泽的南方补给线,并尽可能制造恐慌和破坏。
“他们的人数和活动范围比我们预想的要广,”惊蛰向苏轶汇报战果时,脸上并无太多喜色,“这次虽然小胜,但也打草惊蛇。共敖肯定会加强这类骚扰队伍的规模和战斗力,或者改变策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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