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何的再次到来,比预想中更快,携带的物资也更为丰厚。数十车粮食、生铁,甚至还有少量云梦泽急需的铜料,被秘密运抵约定的边境山谷。这份远超首次交易的“诚意”,无声地传递着汉王刘邦更加明确的信号。
苏轶亲自接见了随何,地点依旧在简陋却戒备森严的议事堂。
“汉王厚意,苏轶感念。”苏轶看着随何呈上的物资清单,语气平静,听不出太多喜怒,“只是如此厚赠,云梦泽恐受之有愧。”
随何笑容可掬,言辞恳切:“苏泽主过谦。汉王常言,泽主以工匠之技,庇佑一方黎庶,抗暴安民,此乃大仁大义之举。些许物资,不过略表敬佩与支持之意。汉王愿与泽主永结盟好,在这乱世之中,互为唇齿,共御强梁。”
他顿了顿,观察着苏轶的神色,继续道:“汉王还托臣带来口信,临江王共敖,近来与江东项王使者往来密切,似有所图。吴芮态度暧昧,不可不防。汉王愿为泽主留意各方动向,必要时,或可提供些许……牵制。”
利益输送加上情报共享,甚至暗示了军事上的潜在支持。刘邦的橄榄枝,伸得又长又直。
苏轶心中了然。刘邦这是要将他云梦泽彻底绑上对抗项羽(或至少是牵制共敖)的战车。他需要云梦泽的工匠技艺,也需要云梦泽在江淮之地给共敖制造麻烦,分担压力。
“汉王美意,苏轶心领。”苏轶依旧没有明确表态,只是淡淡道,“云梦泽力薄,但求自保。若能得汉王关照,自是感激。至于共敖与吴芮……云梦泽自有应对之策。”
他既不拒绝,也不完全接受,保持着一种谨慎的疏离。在彻底看清刘邦的底牌和意图之前,他不会轻易将云梦泽的命运与任何人捆绑。
随何似乎也不意外,笑道:“泽主谨慎,理所应当。盟友贵在诚,贵在久。汉王有耐心,静待泽主佳音。”他话锋一转,“听闻泽主麾下巧匠,正在研制新式军械,不知……可有汉王能效劳之处?譬如,一些中原罕见的材料,或是对某些技艺的探讨?”
试探来了。刘邦对云梦泽的技术,始终念念不忘。
苏轶微微一笑,避实就虚:“工匠之事,自有公输先生、陈先生操持。云梦泽技艺粗浅,尚在摸索,不敢劳汉王挂心。倒是汉王身处汉中,若需精良农具或伤药,云梦泽愿尽力供应。”
他巧妙地将话题拉回到交易本身,既展示了己方的价值,又守住了核心技术的底线。
随何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但面上笑容不变:“如此甚好,互通有无,方能长久。”
送走随何,苏轶立刻召集核心人员商议。
“刘邦这是要下重注了。”陈穿率先开口,神色凝重,“其意已明,欲借我云梦泽,牵制共敖,搅乱江淮,为其东出创造条件。”
“共敖与项羽勾结,怕是也要借项羽之势,名正言顺地讨伐我等。”惊蛰握紧了拳头,“吴芮那个老狐狸,恐怕正在权衡,看谁出的价码更高。”
公输车抚须道:“刘邦所供铜料,确是及时雨。‘青铜弩炮’的研制,或可加快。然其觊觎我等核心技术之心,昭然若揭,不可不防。”
青梧沉吟道:“主公,刘邦势大,且善于笼络人心,与之虚与委蛇,或可得一时之利。然其心难测,需防其吞并之念。共敖暴虐,其害在眼前。为今之计,或可借刘邦之势,暂缓共敖之压,同时加紧自身建设,以待时变。”
众人的意见,与苏轶心中所想不谋而合。云梦泽如今就像走在钢丝上,一边是共敖的军事威胁,一边是刘邦的政治拉拢,旁边还蹲着个虎视眈眈的吴芮。
“刘邦的资源,我们要。”苏轶最终定调,“他的情报,我们也听。但云梦泽,必须保持独立!核心技术,绝不能外泄!与刘邦的交易,仅限于农具、伤药等成品,核心工匠与机关图纸,一律不得接触!”
他看向陈穿:“陈先生,与随何的后续接触,由你全权负责,尺度你来把握。既要让他觉得有希望,又不能让其得寸进尺。”
“明白。”陈穿点头。
“惊蛰,防务再升级!尤其是通往黑石谷的路线,加派暗哨,设置更多疑阵。共敖若敢来犯,必要让其付出惨重代价!”
“公输先生,青铜弩炮与潜蛟的研制,列为最高优先级,集中所有资源,全力突破!”
“青梧先生,南方渠道,还需加大力度,尤其是寒铁与强韧纤维的搜寻。”
“老默,内部肃清不能放松,谨防刘邦或共敖的细作渗透。对吴芮那边的动向,也要严密监控!”
一条条指令发出,云梦泽如同一只受到威胁的刺猬,将全身的尖刺都竖了起来,同时内部的心脏(百工坊)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搏动,将力量输送到每一处需要的地方。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就在云梦泽全力备战之际,共敖的使者,带着厚重的礼物和项羽的“钧旨”,大张旗鼓地进入了衡山王吴芮的王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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