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百里加急的文书,如一道道催命符,从江南飞入紫禁城。
送来的不是捷报,而是厚达数尺的卷宗,每一页都浸透了江南的阴谋与血腥。供状、名册、往来信件、银钱流水的账目……证据如山,垒在御书房的案头,让空气都变得沉重起来。
新皇赵策独自在灯下,翻看着这些东西,已经整整一个时辰。
御前伺候的太监连呼吸都放轻了,生怕惊扰了这位年轻的天子。
与卷宗一同送达的,还有长公主苏见的一封信。信很短,内容更简单,没有半句邀功,也没有对如何处置那些叛党提出任何建议。
信上只写了一句话:
“陛下,此皆您治下之乱臣,该如何处置,全凭圣断。”
赵策将信纸放下,指尖在那“圣断”二字上轻轻摩挲。
他知道,这不是推诿,也不是试探。
这是她递过来的一把刀,一把已经开好刃、淬好火的绝世好刀。而持刀的手,必须是他自己的。
她为他扫平了所有的障碍,摆平了所有的舆论,甚至连抄家之后该如何善后——用乱党的钱修江南的水利,安抚江南的民心——都替他想好了。
剩下的,就是最关键的一步。
如何下旨,如何定罪,如何在这场泼天的功劳里,向天下人宣告,谁才是这大夏朝真正的主人。
过去的赵策,或许会感到惶恐,会连夜召集心腹大臣商议,会在各种政治势力的平衡中犹豫不决。
但现在,他不会了。
那五十万两雪花花的白银堆满国库时带来的底气,那扬州百姓对新政交口称赞时带来的民心,那封信里看似恭敬却蕴含着无尽信赖的托付……
这一切,都让他明白,他必须做出一个真正的皇帝应该做出的决断。
他闭上眼,脑海里闪过江南士族那一张张道貌岸然的脸,闪过他们在朝堂上的党羽平日里阴阳怪气的谏言,闪过父皇在位时面对这些盘根错节的势力时的无奈与妥协。
不,到他这里,一切都该不一样了。
赵策猛地睁开眼,眸中一片清明。
“来人,传旨。”
……
次日,大朝会。
气氛肃杀,百官噤声。
所有人都知道,江南之事已经有了定论,今天,就是决定无数人命运的时刻。
许多与江南士族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官员,更是手心冒汗,两股战战。
赵策端坐龙椅,面沉如水,没有一句多余的开场白。
“宣旨。”
太监尖细的嗓音在太和殿内回荡,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重锤。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江南顾氏、陆氏、王氏、谢氏等首恶之家,罔顾国恩,结党营私,勾结匪寇,意图谋逆,罪不容诛!着三法司会审,明正典刑!钦此!”
第一道旨意,直接定了“谋逆”的铁罪!
“谋逆”二字一出,朝堂上响起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这意味着,顾家等几个为首的家族,完了,彻彻底底地完了,连一丝转圜的余地都没有。
太监没有停顿,继续宣读。
“二,查抄以上诸逆家产,半数充入国库,以固邦本;半数拨予江南新政司,专用于江南各府修路、兴修水利,以慰民心。钦此!”
这道旨意,让户部尚书张谦的眼睛瞬间亮了。他仿佛已经看到了无数银子正源源不断地流进那空了半辈子的国库,激动得胡子都翘了起来。而将另一半用于江南,更是绝妙的一招,既收买了人心,又堵住了那些想说皇帝敛财的言官的嘴。
高,实在是高!
紧接着,是第三道旨意。
“三,其余胁从之家,虽罪不至死,然亦不可轻纵。着令其‘捐献’家产,以赎其罪。具体数额,由新政司会同吏部核定。自此诏下达之日起,其家族三代之内,子弟皆不得参与科举。钦此!”
“嗡——”
如果说前两道旨意是雷霆万钧的重锤,那这第三道旨意,就是一把不见血的刀,阴狠而精准地捅进了所有士族门阀的心窝子。
钱没了可以再赚,但断了科举之路,就等于断了家族的根!
一个不能入仕的家族,无论有多少田产商铺,都不过是待宰的肥羊。三代之后,便会彻底沦为不入流的末等门户。
这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一套组合拳,打得又狠又准,又利落。
惩首恶,儆效尤,分化瓦解,充实国库,收拢民心,一石五鸟,堪称完美的帝王手腕。
整个太和殿鸦雀无声。
那些曾经还对新皇抱有几分轻视的老臣,此刻看着龙椅上那个神情沉稳、目光锐利的年轻人,心中只剩下深深的寒意与敬畏。
这位新皇,已经不是那个初登大宝、需要他们提点辅佐的少年了。
他的獠牙,已经磨砺得足够锋利。
“众卿,可有异议?”赵策的声音在寂静的大殿中响起,清晰而有力。
无人敢答。
“好。”赵策站起身,龙袍一甩,“那就这么办!退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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