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昊走马上任“市工业遗产区安全综合整治工作领导小组办公室主任”,这个名号颇长的职务,并未在青州官场掀起太大波澜。在许多人看来,这不过是个临时性的协调岗位,负责的又是老旧厂区安全这类“老大难”问题,属于典型的“脏活累活”,干好了未必有大功,干差了却容易背锅。
但齐昊却将其视为一个绝佳的平台和试验场。他深谙体制运行之道:权力并非仅仅来自职位高低,更来自于所能调动的资源和处理关键事务的能力。这个办公室,恰恰赋予了他名正言顺介入青州重机事务、协调多个部门的“合法旗帜”。
他做的第一件事,并非急于表现,而是“搭台唱戏”。他严格按照组织程序,从市安监局、住建局、规划局、消防支队以及青州重机集团抽调精干人员,组建了办公室的专班团队,并报请领导小组批准,制定了详尽的工作方案、会议制度、信息报送流程。一切做得有章可循、有据可查,显得极为规范和专业。这让原本有些担心他会借机蛮干的其他部门领导,稍稍放下了戒心。
随后,他启动了第一轮“全覆盖”安全诊断。名义上,是对全市范围内所有老旧工业区进行安全评估,但评估的重中之重,自然是青州重机。他亲自带队,顶着安全帽,穿着工装,深入厂区每一个角落,从锈蚀的管道廊架到废弃的车间地下室,从庞大的动力机组到偏僻的仓储库房,细致排查隐患。他的专业、务实和亲力亲为,很快赢得了基层老师傅和安保人员的好感。许多看似不起眼的细节和信息,在闲聊中被不经意地透露出来。
在一次对中央动力车间(“磐石基地”地面部分)的例行检查中,他“偶然”问起老工人关于地下防空设施的结构安全情况。一位老师傅感慨道:“那下面当年修得跟堡垒似的,结实得很!就是通风不好,有些出口早就封死了。听说以前还有条应急通道通到老锅炉房那边,不知道现在还能不能走喽…”
这条信息,与“啄木鸟”之前提供的坐标和“断电窗口”信息相互印证,让齐昊对地下结构的入口和内部情况有了更具体的了解。但他并未表现出任何异常,只是认真地让随行人员记录:“建议对全厂区已封堵地下出入口进行系统性摸排登记,评估其结构性安全及对地面建筑的影响。”——一个完全合乎安全规范的要求。
他的工作简报,定期报送领导小组,并抄送市委、市政府相关领导以及省委督导组。简报内容客观翔实,数据充分,既指出问题,也提出切实可行的整改建议,绝不夸大其词,也绝不回避矛盾。就连高长河看了,也不得不承认,这个齐昊确实是个干实事的人才,简报文笔流畅,逻辑清晰,颇有几分他年轻时写政策报告的风格。
周敏则巧妙地利用这些简报,在市委会议上适时强调工业遗产安全的重要性,并为后续可能需要的、更深层次的“结构加固”或“隐患根治”项目提前造势和争取预算。
齐昊深知,要想真正站稳脚跟并扩大影响力,必须做出实实在在的、看得见的成绩。他选择了一个突破口——重机厂第三厂区那片存在争议的边缘地块。就是之前审查小组近期档案组发现评估报告有疑点、曾被低价转让的那块地。
他没有直接去触碰转让背后的利益问题,那是纪委的战场。而是从纯粹的安全角度切入:他发现该地块地下存在复杂的废弃坑道和渗水问题,严重威胁毗邻的主干道和铁路专用线的路基安全。他聘请了第三方权威机构进行精密勘测,形成了厚厚的技术报告和法律风险分析。
然后,他并没有急于上报,而是先私下约谈了重机集团那位分管资产的副总工程师(与受让公司有关联嫌疑的那位),向他出示了部分技术数据,语气诚恳地分析道:“王总工,这块地的安全隐患比预想的要严重得多。一旦出事,不仅仅是经济损失,更是重大安全责任事故。到时候追查起来,当初的评估报告和转让决策都经不起推敲。当务之急,是尽快采取工程措施进行加固排险,这需要集团这边先拿出一个方案和预算来。”
他句句为企业着想,为对方着想,却句句点中要害。那位王总工听得冷汗直流,他知道齐昊手里肯定掌握了更多东西,只是暂时没捅出去。在巨大的压力下,他只得同意尽快研究整改方案。
齐昊随之将此事以“重大安全隐患需紧急处置”为由,正式上报领导小组和市委市政府,并附上了权威报告,建议“立即启动应急工程程序,所需资金由市财政先行垫付,后续依法依规向责任方追偿”。报告完全从公共安全角度出发,无可指摘。
周敏迅速批示同意,高长河也无法反对。一个看似棘手的利益问题,被齐昊巧妙地转化并突破为一个紧急的安全工程问题。工程迅速启动,齐昊亲自盯在工地,确保进度和质量。此举不仅消除了一个重大安全隐患,更向外界传递出一个清晰信号:这个新成立的办公室和齐昊本人,是真正能解决问题的,而且敢于触碰敏感领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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