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雪,下了一夜,将金州城装点得银装素裹,却也掩盖了白日里的一切痕迹与泥泞。齐昊站在办公室窗前,望着楼下被清扫出黑色路面的省委大院,心情如同这被分割的雪地,明净与沉重交织。金大山的主动投案,杨树林的“适时”病倒,举报人小王的悄然消失,这一系列动作干净利落,像一把精准的剪刀,剪断了他刚刚摸到的线头。他知道,这不是结束,而是另一种形式的开始。对手在用这种方式告诉他:西山的水,比他想象的更深,也更浑。
秘书长张建军敲门进来,脸上带着惯有的谦和笑容:“齐书记,周书记请您过去一趟,关于凉山调研报告的后续处理问题。”
周明远的办公室温暖如春,盆栽绿植生机盎然。他让秘书给齐昊泡了杯茶,语气平和:“齐昊同志,凉山的情况,省纪委已经初步介入。金大山承认了在项目招投标和工程质量上的一些违规操作,但一口咬定是企业管理不善,想争取政策红利,没有牵扯其他干部。杨树林同志在医院也做了情况说明,承认对企业监管不力,负有领导责任。”
齐昊接过茶杯,没有喝:“周书记,扶贫资金流向金山集团的关联企业,这笔账不是一句‘监管不力’就能解释的。小王提供的真实台账,与县扶贫办的账目存在系统性差异,这指向的可能是集体性的问题。”
周明远沉吟片刻,手指轻轻敲着桌面:“我明白你的怀疑。但是,齐昊啊,办案要讲证据。现在关键证人找不到,金大山又扛下了所有,仅凭一本来源有待核实的账册,很难对一位主政一方的县委书记采取更进一步措施。况且,凉山县情况复杂,维持稳定、确保脱贫攻坚大局是首要任务。”
齐昊听出了周明远的潜台词:稳定压倒一切,在缺乏铁证的情况下,动一个县委书记牵涉太广,省里需要权衡。
“当然,问题不能视而不见。”周明远话锋一转,“我的意见是,鉴于杨树林同志身体原因,暂时不适合主持凉山县全面工作,先让他安心养病。县里的工作,由县长暂时主持。至于扶贫资金的使用问题,由省纪委、审计厅组成联合工作组,继续核查。你看怎么样?”
这是一个妥协方案,暂时拿掉了杨树林,给了齐昊一个台阶,也给了调查一个延续的空间,但没有触及可能存在的更深层网络。齐昊知道,这大概是目前能争取到的最好结果。他点了点头:“我服从省委决定。”
离开周明远办公室,在走廊里迎面碰上了省长吴振邦。吴振邦笑容热情地拍了拍齐昊的肩膀:“齐书记,从凉山回来了?辛苦辛苦。听说那边情况有些复杂?老杨也是,关键时刻身体掉链子。不过你也别太着急,基层工作千头万绪,有时候难免出点纰漏,慢慢理顺就好。”
这番看似关心实则带着几分轻描淡写的话,让齐昊更加确信,吴振邦与凉山之事绝非毫无干系。他不动声色地回应:“谢谢省长关心,发现问题解决问题,也是我们的工作职责。”
回到自己办公室,齐昊沉思良久。对手反应迅速,断尾求生,使得调查陷入了僵局。他意识到,在西山省,自己这个外来者,尤其是顶着“降职”名义来的外来者,想要打开局面,仅凭一腔正气和单打独斗是远远不够的。他需要信息,需要盟友,更需要找到新的突破口。
他拿起加密电话,拨给了郑毅:“老郑,西山的水很深。金大山顶罪,关键证人失踪。我需要你帮我查两件事:第一,金山集团除了凉山的扶贫项目,在西山省其他领域,特别是矿产和地产方面,还参与了哪些政府项目,背后有没有非常规的操作。第二,重点查一下吴振邦省长与金山集团,或者与其他本地企业巨头之间,是否存在利益往来。”
郑毅的回答很简洁:“明白。边西这边刘启明最近也很活跃,频繁与西山方面通电话,用的是加密频道,内容无法截获,但信号源指向金州。你那边务必小心。”
挂了电话,齐昊感到肩上的压力又重了几分。刘启明的影子,似乎已经延伸到了西山。
几天后,省委召开经济工作座谈会。会间休息时,组织部长孙丽梅看似无意地走到齐昊身边,低声说:“齐书记,凉山县长的人选,组织部初步有了几个考虑对象,有空的话,想听听你的意见。”
齐昊心中微动。孙丽梅是省委常委里少有的女性,平时话语不多,但位置关键。她主动提及凉山县长人选,是一种微妙的示好,还是另有用意?他谨慎地回答:“孙部长客气了,我刚来不久,对干部情况不熟悉,主要还是组织部和省委拿意见。”
孙丽梅笑了笑:“齐书记是分管党群的副书记,干部任命本来就应该听取你的意见。再说了,你刚去凉山深入调研过,最有发言权。”她顿了顿,声音更低了些,“凉山的情况特殊,派去的干部,既要懂经济,更要讲政治,守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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