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并非虚无,而是如同沉入万丈深海,被冰冷与厚重包裹。
意识在无尽的渊面下浮沉,破碎的光影如同溺水者眼前最后的气泡,明灭不定。
魏殳染血却坚定的眼眸……无面新娘那空洞而怨毒的招引……河底肉瘤搏动的粘稠触感……最终,定格在那祠庙井中,暗红轮廓崩散,被古镜吞噬的最后一幕,以及镜中响起的、冰冷威严的女子声音……
“……皆为……吾之……所有……”
那声音如同烙印,灼烫着安心的灵魂。
不知过了多久,一丝微弱的意识如同逆流的鱼,挣扎着冲破黑暗的束缚。
首先感受到的是剧烈的头痛和浑身上下散架般的酸痛,尤其是胸口,仿佛被巨石碾过,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撕裂般的痛楚。
她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了片刻,才逐渐聚焦。
映入眼帘的,不是预想中祠庙的破败穹顶,也不是荒坟的寂寥天空,而是一间简陋却干净的竹屋屋顶。
身下是铺着干草的硬板床,身上盖着一床洗得发白的薄被,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草药清香。
她没死?这是哪里?
安心试图移动身体,却引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喉头腥甜,又是一口淤血溢出嘴角。
“醒了就别乱动。” 一个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安心猛地转头,循声望去。
只见竹屋窗边,一个穿着浆洗发白道袍、须发皆白、面容清癯的老者,正坐在一个小马扎上,手里拿着一个石臼,不紧不慢地捣着草药。
他眼神澄澈,带着一种历经世事的通透与平和,此刻正淡淡地看着她。
这老者……气息内敛,深不可测!绝非寻常乡野之人!
“前辈……是您救了我?” 安心声音沙哑干涩,如同破锣。
老者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将捣好的草药倒入一个陶碗,又从一个瓦罐里倒出些温水调和,然后端到床边:“先把药喝了,稳住伤势再说。”
他的动作自然而从容,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
安心看着他,又感受了一下体内空空荡荡、经脉剧痛的状况,知道此刻反抗或追问都毫无意义。她挣扎着想要坐起,却浑身无力。
老者见状,伸出枯瘦却稳定的手,扶住她的后背,帮她稍稍坐起一些,然后将药碗递到她唇边。
药汁苦涩,带着一股奇异的清凉,滑过喉咙,落入腹中,竟如同甘霖般,迅速缓解着体内的灼痛与空虚感。
安心能感觉到,一股温和而坚韧的药力正在缓慢滋养她受损的经脉和脏腑。
这药……非同一般。
喝完药,老者接过空碗,又坐回窗边,继续捣弄着另一份草药,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安心缓过一口气,郑重道谢。
老者头也不抬,只是淡淡地道:“碰巧路过,顺手而已。你命硬,冥河煞气侵体,祠灵反噬,还能留下一口气,也算异数。”
他语气平淡,却一语道破了安心伤势的根源!
安心心中剧震!他不仅知道冥河,还知道那邪祠的存在!
“前辈……知晓那邪祠的来历?” 她忍不住问道。
老者停下手中的动作,抬起眼皮,那双澄澈的眼睛似乎能看穿人心:“青石镇外,血食之祠,以众生愿力与精魂滋养冥河残息,妄图凝聚伪神之格,已非一日。那魏家小子不自量力,强行封井,落得个身死道消,残魂寄器的下场,也是因果。”
魏家小子?魏殳!他连魏殳都知道!而且还知道魏殳残魂寄于剪刀之中!
安心心中掀起惊涛骇浪,眼前这老者的来历,恐怕远超她的想象!
“那……那面镜子……”
她想起最后那逆转乾坤的镇河镜,以及镜中那恐怖的声音。
老者目光转向放在床边矮几上的那面古朴铜镜,眼神变得有些复杂:“镇河镜……没想到,它竟落在了你的手里,还……苏醒了一丝镜灵。”
镜灵?那冰冷威严的女子声音,是镇河镜的器灵?
“镜灵?它……它好像吞噬了那祠灵……” 安心回想起那吞噬的一幕,依旧感到心悸。
“吞噬?”
老者摇了摇头,嘴角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弧度,“非是吞噬,是回收。那祠灵本就是冥河逸散的一缕残念,借助血食愿力壮大,本质上与镇河镜同源,皆出自幽冥。镜灵苏醒,收回逸散的力量,有何奇怪?”
同源?皆出自幽冥?安心越听越是迷惑。镇河镜不是用来镇压邪祟的吗?怎么会和冥河同源?
“丫头,你问题太多了。”
老者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打断她的思绪,“你伤势未愈,知道太多于你无益。当务之急,是养好伤,弄清楚你自己是谁。”
我自己是谁?
安心猛地抬头,看向老者:“前辈知道我的来历?”
老者重新拿起石臼,慢悠悠地捣着药,不置可否:“老夫只是看你魂魄有异,记忆混沌,身负两种截然不同的本源之力,却又能诡异地共存……这等情形,老夫也是生平仅见。至于你的具体来历,还需你自己去探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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