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在一种令人窒息的假寐中煎熬而过。
安心紧闭着眼,却能清晰地感知到魏殳始终保持着那个盘坐的姿势,呼吸绵长却毫无睡意,像一尊镇守在黑暗里的石像。
她自己则神经紧绷,脑子里反复回闪着夜间发生的一切——无头女尸的低语、魏殳暴怒的阻拦、还有槐树下那场隐秘的交接。
“她醒了”……这三个字像冰锥,不断凿击着她的理智。
天色就在这种煎熬中,一点点由墨黑转为灰白。
鸡鸣声遥远地传来,像是从另一个世界飘入。
堂屋里传来衣料摩擦的细微声响。魏殳起身了。
安心立刻死死闭上眼睛,放缓呼吸,装作仍在熟睡。
她听到魏殳的脚步声走近,在她床边停顿了片刻。
一道审视的、复杂的目光落在她脸上,让她几乎要控制不住睫毛的颤抖。
好在,那目光只停留了很短的时间,便移开了。
脚步声走向后院。传来打水、洗漱的声音。
然后是熟悉的、拉动风箱点燃灶火的声响。
米香渐渐弥漫开来,混合着柏木屑的味道,试图将一切拉回日常的轨道。
但安心知道,回不去了。
她又躺了一会儿,才装作被灶火声吵醒,揉着眼睛坐起身。
魏殳正背对着她,在灶台边盛粥。
他的动作看起来和往常一样,沉稳,甚至有些刻板的麻木。
但安心还是敏锐地注意到,他挽起袖口的小臂上,似乎多了一道新鲜的、细长的红痕,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划过。
“吃饭。”
他没有回头,将一碗粥放在小桌上,声音平淡无波,仿佛昨夜那场惊心动魄的对抗和他深夜的悄然外出从未发生。
安心默默走过去,端起碗。粥是温的,她却食不知味。
两人对坐,沉默地喝着粥。空气凝滞得如同胶水,只有轻微的碗筷碰撞声。
这种刻意的平静比直接的质问更让安心感到不安。
她偷偷抬眼去看魏殳,他垂着眼睑,专注地看着碗里的粥,侧脸线条冷硬,看不出任何情绪。
“今天……”
安心终于忍不住,试探着开口,声音干涩,“……还要开工吗?”
魏殳喝粥的动作顿了一下,没有抬头:“嗯。答应了李婆婆的薄棺,今日要做完。”
他的语气太过平常,仿佛昨天那个哭着跑来订货、又吓得魂飞魄散逃走的老妪,订的只是一件普通的家具。
“可是……她儿子……”
安心想起老妪描述的惨状,还有那诡异的红布条,胃里一阵翻搅。
“人死入土为安。”
魏殳打断她,放下碗,目光终于抬起来,落在她脸上,那里面有一种让人心寒的冷静,“这是规矩。其他的,不该我们管。”
他的眼神里带着明确的警告,阻止她再问下去。
安心闭上了嘴,心脏却沉沉下坠。
他不打算追究,甚至不打算有任何防备。
他还要像处理寻常订单一样,去做那口棺材?
魏殳不再多言,起身收拾了碗筷,便径直走向后院工棚。
很快,刨木头的声音有节奏地响了起来,笃,笃,笃,一声声,敲在安心惶惑不安的心上。
她坐立难安,那种熟悉的、被无形之物窥视的感觉又悄然浮现。
她总觉得角落里那些纸人的眼睛,似乎总在她不注意时,悄悄转动着角度。
她强迫自己拿起抹布,开始擦拭柜台和棺材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试图给自己找点事做,分散那令人毛骨悚然的注意力。
当她擦拭到堂屋西北角那口闲置已久的旧棺材时,指尖忽然触到棺盖边缘有一片异常的粗糙感。
她低头仔细看去。
只见那深色的棺木上,靠近地面的位置,竟刻着几道极其细微的、与魏殳昨夜在柏木棺内刻下的符文相似的扭曲符号!
只是这些符号更浅,更旧,几乎被岁月磨平,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而且,不止这一处!
她心脏狂跳起来,压抑着呼吸,假装继续擦拭,目光却飞快地扫过堂屋内其他几口闲置的棺材。
果然!几乎每一口棺材上,在不同不起眼的角落——棺底、内侧、甚至支撑的凳脚接触面——都刻有类似的神秘符号!
有的深,有的浅,有的新,有的旧!
这不是偶然!
魏殳一直在做这件事!他在所有经手的棺材上都刻下了这些符文!
这些符文到底是什么?是为了镇压什么?还是……禁锢什么?
后院的刨声还在持续。
安心却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这间棺材铺,根本就是一个被巨大秘密笼罩的囚笼!
而魏殳,就是那个沉默的看守者!
就在这时——
“咚!”
一声沉闷的声响突然从后院传来!
不是刨木头的声音,更像是……原木掉落在泥地上的声音。
刨声戛然而止。
后院陷入一片死寂。
安心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她屏住呼吸,侧耳倾听。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