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刺目的红绣花鞋,如同两摊凝固的鲜血,静静地躺在棺材铺门槛上。
鸳鸯戏水的图案在微弱的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每一针每一线都仿佛缠绕着无尽的怨念与期盼。
安心如同被施了定身咒,僵在原地,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这双鞋……她记得!
在那破碎的、如同噩梦般的记忆碎片里,当她穿着大红嫁衣被按在冰冷的石台上,玄玑子的匕首刺向她眉心时,她脚上蹬着的,就是这双鞋!
它不是应该随着那场可怕的仪式,湮灭在过去的时空里了吗?
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如此崭新,如此……不祥地出现在她的“家”门口?
魏殳的脸色也在看到这双鞋的瞬间变得极其难看。
他显然也认出了这双鞋与安心记忆的关联,但这双鞋此刻出现在这里,意义截然不同。
它不再是过去的遗物,更像是一个……邀请?或者说,一个标记?
“别碰它!”
魏殳一把拉住下意识想要上前查看的安心,声音紧绷如弦,“这东西邪门得很!”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那双静止的红绣花鞋,其中一只的鞋尖,极其轻微地、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像是有什么看不见的脚,正试图将它穿上。
与此同时,铺门前那些密密麻麻、静止不动的“空壳”镇民,齐刷刷地……朝着铺子的方向,微微欠身,行了一个僵硬的、如同提线木偶般的礼!
他们在……迎接什么?
安心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窜天灵盖,灵魂深处那与尸傀王残骸、青铜短剑达成的“平衡”,因为这双鞋的出现而剧烈波动起来!
一种强烈的、混杂着恐惧、悲伤、愤怒和一丝诡异熟悉感的情绪,如同火山般在她心底喷涌!
她仿佛能听到一个极其细微、却又无比清晰的声音,在她脑海深处响起,不是语言,而是一种直接的情绪传递:
“回来……穿上它……时辰……到了……”
是谁?!是谁在说话?!是那个“古老存在”?还是……她自己那被撕裂的另一部分魂魄?!
安心痛苦地抱住头,感觉自己的意识快要被这内外交迫的诡异撕裂。
魏殳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异状,也感受到了周围气氛的急剧变化。
那些“空壳”镇民虽然依旧静止,但空洞的眼窝中,似乎开始汇聚起一点极其微弱的、幽绿色的磷火!
空气中的腥甜气味也变得更加浓郁。
不能再待在这里了!
棺材铺近在咫尺,但门口被这些诡异的“空壳”和那双邪门的红鞋堵住,硬闯显然不明智。
魏殳目光急速扫视,最终落在了棺材铺侧面的一扇小窗上——那是通往堆放杂物的后间窗户,位置相对隐蔽。
“跟我来!”
他低喝一声,拉着状态不稳的安心,借着阴影的掩护,小心翼翼地绕向铺子侧面。
那些“空壳”镇民似乎并未察觉他们的移动,依旧面朝铺门,保持着那种诡异的静默和躬身姿态。
两人有惊无险地摸到窗下。窗户从里面闩着,但木质早已腐朽。
魏殳用短剑撬开缝隙,轻轻一推,窗闩便断裂了。
他率先翻身而入,然后伸手将安心也拉了进来。
杂物间里堆满了破旧的工具和废料,弥漫着灰尘和霉味。
但比起外面那令人窒息的诡异,这里反而让人有了一丝短暂的安全感。
魏殳示意安心噤声,自己则悄无声息地摸到通往前堂的门边,透过门缝向外窥视。
前堂一片漆黑,寂静无声。仿佛与他们离开时并无不同。
但魏殳的眉头却越皱越紧。他闻到了一股味道——不是灰尘和木头味,而是一种极其淡薄的、若有若无的……香火味?
还有一种……类似于女子胭脂水粉的甜腻气息。
这绝不属于他的棺材铺!
安心也凑了过来,透过门缝,她第一眼就看到了堂屋正中——那里原本空着的地方,此刻,竟然凭空多出了一口棺材!
一口通体艳红、仿佛用鲜血染就的……龙凤喜棺!
棺椁崭新,上面用金漆描绘着龙凤呈祥的图案,在绝对的黑暗中,竟然自身散发着一种微弱而诡异的红光!
棺盖严丝合缝地盖着,静静地停放在那里,与周围那些灰扑扑的普通棺材形成了极其刺眼的对比。
喜棺?!
谁会把一口结婚用的喜棺,送到棺材铺来?!而且还是在这种时候,以这种诡异的方式出现?!
安心的心脏狂跳起来,一个可怕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这口喜棺……难道是……为她准备的?!和门外那双红绣花鞋是一套的?!
那脑海中“时辰到了”的低语,再次响起,这一次,带着一丝不容抗拒的急切!
魏殳的脸色也变得铁青。
他显然也想到了同样可怕的可能性。
他退回杂物间,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在地上,剧烈地喘息着,眼神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一丝无力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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