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风堡的收复,如同一场酣畅淋漓的暴雨,冲刷了叛变的污秽,却也留下了满地的泥泞与亟待修复的创伤。
堡内一片狼藉。韩承叛变期间,为了笼络人心和满足私欲,军纪废弛,对堡内物资的掠夺和破坏触目惊心。粮仓几乎被嫡系部队消耗一空,军械库也杂乱不堪,许多守城器械缺乏维护,几近报废。
赵珩入驻帅府后,下达的第一道命令并非庆功,而是彻查与整顿。
“杜将军,周将军伤势未愈,磐石堡防务离不开他。这烈风堡的善后与防务重建,便要多倚仗你了。”赵珩对杜昆说道。经过连番并肩作战,两人之间已建立起相当的信任。
“王爷放心,末将定当竭尽全力!”杜昆抱拳领命。他深知烈风堡地理位置关键,必须尽快恢复其防御能力。
“首要之事,是清点库府,核实存粮、军械,统计堡内军民户口,甄别韩承余党。”赵珩条理清晰,“对于真心归附的降卒,打散编入各营,与京营、寒铁关将士混编,由可靠将领统带,严明军纪,一视同仁。对于确有才能、以往受韩承压制者,可酌情提拔,以安人心。”
“末将明白!”
“其次,修复城防。破损的垛口、城门必须尽快修复,损坏的弩床、投石车要组织匠户营日夜赶工。所需木石,可拆毁韩承及其党羽的奢华府邸,取之于敌,用之于我。”
“王爷此策甚妙!”杜昆赞同道。这既能解决材料来源,又能进一步打击叛军残余的威信。
“第三,安抚百姓。韩承倒行逆施,堡内百姓必受盘剥。开仓放粮,赈济贫苦,宣布免除本年赋税,让百姓休养生息。”
一道道命令从帅府发出,整个烈风堡如同一个巨大的伤者,开始在接受治疗后,缓缓恢复生机。杜昆展现出老将的沉稳与干练,将各项事务处理得井井有条。
赵珩则亲自提审了被俘的韩承几名核心心腹,以及部分被扣押的、与韩承过往密切的文官吏员。他要彻底厘清韩承叛变的细节,挖出可能潜藏更深的暗桩,尤其是与京城方面的关联。
审讯在沈芷萱的协助下进行。她的洞察力与压迫感,往往能让犯人在巨大的心理压力下吐露真言。通过交叉印证,韩承叛变的脉络逐渐清晰——他早已对朝廷心怀怨怼,与北狄左贤王部落的勾结始于一年前,通过胡万山留下的渠道搭上线。此次叛变,是见武选触动其根本利益,又得到北狄支持其割据北境的许诺后,铤而走险。
然而,当问及京城方面是否有更高层级的支持或默许时,这些俘虏要么确实不知,要么咬死只有韩承一人主导,线索似乎在此中断。
“他们有所隐瞒。”沈芷萱在审讯间隙对赵珩道,“尤其是那名掌管文书的主簿,眼神闪烁,提及京城时气息有异。”
赵珩眼神微冷:“无妨,只要抓到线索,顺藤摸瓜,不怕查不出来。将这些人的口供与胡万山案的卷宗并案,密送京城影卫。皇叔那边……总会留下蛛丝马迹。”
他心中已有定计,目前北境未稳,不宜直接与裕亲王撕破脸,但暗中调查绝不能停止。
除了内部整顿,外部局势亦不容乐观。
派出的夜不收带回消息,北狄左贤王的主力大军确实在黑水河以北集结,兵力恐不下三万,远超之前秃发乌孤的偏师。显然,鹰嘴峪被焚、烈风堡失守、韩承被擒,彻底激怒了这位北狄权贵。只是因为粮草转运和某些内部原因(似乎是王庭对左贤王此次擅自南下的不满),才暂时按兵不动。
“左贤王绝不会善罢甘休。”杜昆面色凝重地对赵珩道,“他在等一个时机,要么是秋高马肥之时,要么是……我们内部出现破绽。”
赵珩点头:“所以,我们必须尽快稳定内部,整合力量。烈风堡与磐石堡、寒铁关需连成一体,互为犄角。武选之事,也要借此机会,在收复的各堡及各军中大力推行,选拔真才,凝聚军心!”
他看向杜昆,语气诚恳:“杜将军,你在北境威望素着,此事还需你大力支持。”
杜昆沉吟片刻,终于郑重表态:“王爷,经此数战,末将深知旧制积弊已深,非猛药不能去疴!武选能擢拔寒微,激励士气,确是强军之道!末将愿全力配合王爷,在北境推行武选!”
得到了杜昆这位北境实权派大将的明确支持,赵珩心中大定。这意味着,武选新政终于可以在整个北境防线,名正言顺、大刀阔斧地铺开了。
然而,就在赵珩忙于整顿烈风堡、规划北境防务与武选大计之时,一封来自京城的密信,由影卫悄然送至他的案头。
信是首辅林文正亲笔所书,内容却让赵珩刚刚舒展的眉头再次蹙起。
信中先是肯定了赵珩收复烈风堡、平定叛乱的功绩,但随后话锋一转,提及朝中因他权势日重,尤其是“总督北境诸军事”之权,已引来不少非议和忌惮。更有御史风闻奏事,弹劾他在北境“擅杀大将(指胡万山)、专权跋扈、收买军心”,虽被皇帝暂时压下,但暗流汹涌。裕亲王一党更是借此大做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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