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北将军、靖北伯陈默要大婚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迅速传遍了苍云关,乃至整个北境。新娘是那位传说中武功高强、曾与将军共历生死的凌清雪姑娘。这消息在边关军民中引起的震动,远比一场胜仗更甚。
没有三媒六聘的繁琐礼仪,没有京城贵族联姻的盛大排场。陈默只给京城永定侯府去了一封家书,言明边关紧要,一切从简。侯府的回信来得很快,只有寥寥数语,嘱咐他珍重自身,并未对这门突兀的婚事多言,仿佛默认了这个儿子早已脱离掌控的人生轨迹。
婚礼定在十日后的一个吉日。没有张灯结彩,将军府只是稍作打扫,贴上了简单的喜字。宴请的宾客也仅限于军中高级将领和关内几位德高望重的乡老。
凌清雪对此没有任何意见,甚至可以说是漠不关心。她依旧穿着那身改良过的军官常服,每日协助陈默处理军务,巡视防务,仿佛即将到来的不是她自己的婚礼,而是一件与己无关的公事。只有偶尔在无人时,她会对着铜镜,看着镜中那张清艳却陌生的脸,眼神掠过一丝极淡的、连自己都无法解读的茫然。
陈默却显得有些笨拙的忙碌。他亲自过问婚礼的一应细节,虽是一切从简,却也力求周全。他命人赶制了嫁衣,不是京城流行的凤冠霞帔,而是结合了边地风格与劲装便利的红色锦袍,既不失喜庆,又便于行动——他了解她,知道她绝不会喜欢那些束手束脚的累赘。
他还悄悄托人从关内寻来一支成色极好的羊脂玉簪,样式简单古朴,没有任何繁复雕饰。他记得她似乎偏爱玉饰,头上常绾的就是一根普通的木簪。
婚礼前夜,陈默将玉簪送到凌清雪暂居的别院。
凌清雪看着锦盒中的玉簪,微微一怔,抬眸看他。
“明日……用这个吧。”陈默的声音有些不太自然,耳根微微泛红,“比木簪好些。”
凌清雪沉默着拿起玉簪,触手温润。她看了许久,才轻轻“嗯”了一声,将锦盒合上,放在梳妆台上。
“早点休息。”陈默说完,几乎是落荒而逃。面对千军万马尚且不惧的他,在这种时候,竟像个毛头小子般手足无措。
翌日,天公作美,北境难得的晴朗日子。
将军府正堂被临时布置成喜堂,虽不奢华,却也庄重。受邀的将领和乡老们早已到场,人人脸上都带着好奇、祝福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探究。毕竟,这位新娘子的来历,太过传奇。
吉时已到。
一身崭新镇北将军官服的陈默站在堂前,身姿挺拔,尽管脸色因伤势未愈仍有些苍白,但眉宇间却透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沉稳与光亮。他的目光,紧紧盯着厅堂入口。
鼓乐声起(只是简单的军中号鼓)。
一身火红锦袍的凌清雪,由两名临时找来的军中女眷搀扶着,缓缓步入喜堂。没有盖头,她的容颜清晰地展现在所有人面前。依旧是那张清冷绝伦的脸,未施粉黛,只在唇上点了一抹淡淡的朱红。长发用那支羊脂玉簪松松绾起,几缕发丝垂落颊边,平添了几分平日里没有的柔和。那身红袍衬得她肌肤胜雪,明明依旧是冷冽的气质,却在炽烈的红色映照下,奇异地融合成一种惊心动魄的美。
堂内出现了一瞬间的寂静。所有人都被这不同于寻常新嫁娘的风姿所摄。
陈默看着她一步步向自己走来,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他想起初见她时,她浑身浴血、冰冷戒备的模样;想起她逼他读书习武时的严苛;想起她为他挡箭时的决绝;想起她在他重伤昏迷时绝望的呼喊……点点滴滴,汇聚成眼前这个红衣灼灼、即将与他共度一生的女子。
凌清雪走到他面前,抬起眼。四目相对。
她的眼神依旧平静,但在那平静的最深处,陈默似乎捕捉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不同于往常的波澜。像是冰封的湖面下,有暖流悄然涌动。
主婚人是军中年岁最老、威望最高的一位致仕老将军。仪式简单而庄重。
“一拜天地——”
两人转身,对着堂外苍茫的天空与厚重的大地,躬身一拜。拜这乱世中的相遇,拜这生死之间的不离。
“二拜高堂——”
京城路远,父母不在。两人对着空置的座椅,象征性地一拜。拜那无法到场却或许正在遥视的亲人,拜这注定无法循规蹈矩的姻缘。
“夫妻对拜——”
陈默和凌清雪转过身,面对面。陈默的目光灼热而专注,带着毫不掩饰的珍视。凌清雪微微垂眸,避开了他那过于直白的注视,但躬身行礼时,动作却没有丝毫迟疑。
头颅相触的瞬间,陈默闻到了她发间淡淡的冷香,混合着新衣的布料气息。他心中涌起一股巨大的、近乎虔诚的满足感。
“礼成——!”
简单的两个字,却仿佛有着千钧重量。从此,命运彻底交织,荣辱与共,生死相依。
没有闹洞房的习俗,仪式结束后,宴席开始。陈默需得向宾客敬酒,但他伤势未愈,只能以茶代酒。凌清雪跟在他身侧,对于各方投来的或好奇、或审视、或祝福的目光,坦然受之,举止得体,虽依旧话少,却自有一股不容侵犯的气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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