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鸣谷方向的喊杀声与爆炸声,如同持续不断的闷雷,滚过苍云关上空。关墙上,每一个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凌清雪依旧站在原地,像钉在了墙砖上,寒风吹拂着她的发丝和衣角,她却仿佛失去了所有知觉,只有一双眼睛,死死盯着远方那火光隐约、烟尘升腾之处。
时间在焦灼的等待中被无限拉长。中军帐内,张文渊不断收到前方传回的零星战报,脸色时而凝重,时而舒缓。林文正捻断了几根胡须,来回踱步。
“报——!谷内伏兵尽出,弩箭齐发,漠北军前锋大乱!”
“报——!兀良哈中军遇伏,死伤惨重!”
“报——!敌军试图向后突围,被我军死死堵住谷口!”
“报——!漠北军左翼骑兵试图攀爬东侧山崖,被滚木礌石击退!”
好消息不断传来,但凌清雪的心却越沉越低。没有陈默的消息。一丝一毫都没有。那五百诱饵,如同投入沸水的雪花,消失得无影无踪。
夕阳再次西沉,将天边染成一片凄艳的血红。风鸣谷方向的厮杀声渐渐微弱下去,最终归于一片死寂。那寂静,比之前的喧嚣更令人窒息。
一骑快马如同离弦之箭,从谷地方向狂奔而来,冲到关下,骑士几乎是从马背上滚落,嘶声力竭地大喊:“大捷!大捷!兀良哈五万大军,尽数覆没于风鸣谷!兀良哈本人被陇西军神射手狙杀!我军大胜!”
关墙上先是一静,随即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劫后余生的狂喜淹没了所有人!
张文渊和林文正也长长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
唯有凌清雪,在听到“大捷”二字时,身体几不可查地晃了一下。她推开欢呼的人群,几步冲到那名报捷的士兵面前,声音冷得像是能冻结空气:“陈默呢?那五百诱饵呢?”
士兵脸上的狂喜瞬间僵住,变得支支吾吾,眼神闪烁:“陈将军……他……他率部断后,被漠北骑兵……冲散了……谷内地形复杂,暂时……暂时还没找到……”
没找到?
凌清雪只觉得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血液都仿佛凝固了。冲散了?在那种规模的混战中,“冲散”往往意味着……
她不再理会那士兵,猛地转身,冲向马厩。
“凌姑娘!你去哪里!”张文渊急忙喝道。
凌清雪恍若未闻,牵出一匹战马,翻身而上,一抖缰绳,战马嘶鸣着,如同一道闪电般冲出还未完全打开的关门,向着风鸣谷的方向,绝尘而去!
“快!派一队人马跟上去!保护凌姑娘!”张文渊急令。他深知凌清雪的重要性,更知道她若出事,刚刚稳定下来的局面可能再生变数。
凌清雪策马狂奔,耳边是呼啸的风声,眼前是不断后退的、被战火蹂躏得满目疮痍的大地。她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念头:找到他!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越靠近风鸣谷,空气中的血腥味和焦糊味就越发浓重,几乎令人作呕。地面上开始出现零星的尸体,有漠北骑兵的,也有陇西军和苍云关守军的。残破的旗帜、散落的兵刃、无主的战马,勾勒出一幅地狱般的景象。
谷口处,战斗的痕迹最为惨烈。尸体堆积如山,鲜血将地面的泥土都浸成了暗红色。陇西军正在清理战场,收拢伤员,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疲惫和胜利后的麻木。
凌清雪勒住马,目光如同最冷静的扫描仪,飞速地掠过每一具尸体,每一个伤兵的脸。没有,都没有那张熟悉的面孔。
她弃马步行,深入山谷。
谷内的景象更是触目惊心。两侧山崖上布满了弩箭和滚石砸落的痕迹,谷底随处可见爆炸造成的大坑和烧焦的残骸。漠北士兵的尸体铺满了整个谷道,层层叠叠,死状各异。幸存的陇西军士兵正在同伴的尸体中翻找着还有气息的伤员。
凌清雪的心一点点沉入冰窖。在这种环境下,那五百诱饵生还的几率,微乎其微。
她不顾一切地向前寻找,逢人便问:“可见过陈默将军?可见过鹰嘴崖的弟兄?”
得到的回答大多是茫然的摇头,或是同情的叹息。
“没看见……”
“当时太乱了……”
“怕是凶多吉少……”
希望如同风中的残烛,一点点熄灭。
终于,在一处相对开阔的、战斗痕迹尤为激烈的地方,她看到了几名正在收殓同伴遗体的、穿着鹰嘴崖服饰的士卒!他们个个带伤,脸上满是悲恸和灰败。
凌清雪冲过去,抓住其中一人的胳膊,声音颤抖得几乎不成调:“陈默呢?你们将军呢?!”
那士卒抬起头,看到是她,眼圈瞬间红了,哽咽着指向不远处一个巨大的、堆满了人和马尸体的土坑:“将军……将军为了掩护我们最后撤退……被……被漠北骑兵围在了那里……我们冲不进去……后来……后来山谷就炸了……”
凌清雪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那个土坑周围,尸体堆积得最高,几乎填平了半个坑口。她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无法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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