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如同稀释的墨汁,艰难地渗透过厚重的辐射尘云,将一片惨淡的灰白涂抹在贫民窟扭曲的窝棚和污浊的地面上。空气中弥漫着隔夜的**气息和若有若无的、从锈蚀峡谷方向飘来的、混合着焦糊与化学品的怪异味道。
阿战靠坐在窝棚冰冷的铁皮墙壁上,眼窝深陷,里面布满了血丝。他一夜未眠。小迪裹着他那件破烂的外衣,蜷缩在干草铺上,依旧沉睡着,但眉头紧蹙,偶尔会发出一两声模糊的惊呓。她的体力透支太严重了。
而最让阿战揪心的,是角落里的辐射蜥蜴。
它趴伏在那里,一动不动,只有腹部极其微弱的起伏显示它还活着。靠近爆炸中心的那一侧躯体,伤势触目惊心。大片焦黑坏死的皮肉与尚未完全凝固的组织液黏连在一起,散发出不太好闻的气味。一些较深的伤口边缘,甚至能看到森白的骨头。暗橙色的精神光点比昨夜更加黯淡,如同即将熄灭的炭火,只传递来断断续续的、模糊的痛苦和极度虚弱的信号。
蟑螂安静地趴在蜥蜴相对完好的另一侧背甲上,细小的口器偶尔会清理一下伤口周围新渗出的脓液,但它能做到的也仅限于此。它传递来的情绪带着一种无能为力的焦躁。
普通的草药和清洁,对这种程度的伤势几乎无效。辐射蜥蜴的生命力正在一点点流逝。
阿战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一丝尖锐的刺痛,却远不及心中的无力感。他拥有契约变异生物的能力,却连自己的第一个战斗伙伴都救不回来吗?
不!绝不能放弃!
他猛地站起身,动作牵扯到身上多处肌肉拉伤和擦伤,带来一阵龇牙咧嘴的疼痛。但他顾不上了。他需要药,需要真正能治疗这种严重灼伤和感染的东西!贫民窟的赤脚医生那里或许有,但那需要支付他根本拿不出的代价。去内城?更是痴心妄想。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了西方,那片埋葬了无数拾荒者、却也流传着战前遗产传说的——废墟区。据说在旧时代,那里曾是一个规模不小的城镇,核战中被部分摧毁,后来又经历了多次掠夺和变异生物的占据,但偶尔,还是会有幸运儿从中找到一些未被污染的药物、工具,甚至是还能运作的科技造物。
去那里,无异于又一次赌博。但眼下,他似乎没有更好的选择。
他看了一眼还在沉睡的小迪,又看了看奄奄一息的辐射蜥蜴。不能带小迪去,废墟区比锈蚀峡谷外围更加危险,环境也更加复杂未知。而辐射蜥蜴……它现在的状态,别说战斗,连移动都成问题。
只能依靠自己和蟑螂了。
他蹲下身,轻轻将小迪摇醒。
“小迪,听着,”阿战的声音因为缺水而干涩沙哑,“哥要出去一趟,给你和……大家,找点药回来。你留在家里,照顾好它,”他指了指辐射蜥蜴,“也照顾好自己。除了我,谁叫门都不要开,明白吗?”
小迪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听到哥哥又要独自外出,尤其是去“找药”,她立刻清醒过来,小手抓住阿战的胳膊,大眼睛里瞬间蓄满了泪水:“哥,你别去!外面太危险了!我……我没事的,它……它也会好起来的……”
她的话语带着哭腔,连自己都无法说服。
阿战心中一阵酸楚,他摸了摸妹妹枯黄的头发,语气异常坚定:“听话。哥会小心的。这是我们唯一的希望。”
他将窝棚里最后剩下的一小块合成粮饼和半囊浑浊的饮水放在小迪身边,又仔细检查了一下门帘是否可以从内部拴牢。
然后,他走到辐射蜥蜴身边,将手轻轻放在它尚且完好的头部鳞片上。通过那根微弱的精神丝线,他传递过去一股强烈的、不容置疑的意念:“坚持住!等我回来!”
辐射蜥蜴的眼皮似乎颤动了一下,传递回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回应。
最后,他看了一眼蟑螂。无需多言,一个意念,蟑螂便悄无声息地爬上了他的肩头,隐匿在破烂衣领的阴影里。
深吸了一口污浊而冰冷的空气,阿战掀开门帘,毅然决然地踏入了贫民窟灰暗的晨光中。他的背影在低矮窝棚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孤寂,却又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他避开人多眼杂的主干道,选择了一条更加偏僻、靠近庇护所围墙的小路,朝着西边的废墟区快速行进。肩头的蟑螂如同一个高效的生物雷达,将周围数百米范围内的生命波动和危险信号不断反馈给他。
越靠近西边,环境越发荒凉。庇护所的围墙在这里也变得残破不堪,有些地段甚至出现了巨大的缺口,只用粗糙的铁丝网和木桩勉强堵塞着,显然已经失去了有效的防御功能。穿过一个被撕裂的铁丝网缺口,正式踏出庇护所范围的那一刻,一股更加原始、更加野蛮的气息扑面而来。
这里的土地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灰黑色,植被稀少,仅存的几株树木也扭曲得如同挣扎的鬼影,枝干上布满了辐射造成的肿瘤和诡异的菌斑。风卷起地面的尘土,带着沙砾拍打在脸上,隐隐作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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