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末三国路 第212章 西进惊雷

建安二年二月十八（公元197年），长安城龙首原军器监直属大坊。初春的风尚带寒意，吹过巨大的露天靶场，卷起阵阵黄尘。王康立于高台之上，身后簇拥着军器监监正郑浑（字文公）、工曹掾马钧（字德衡）及一众神情激动的匠作大吏。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场中二十名强弩手和他们手中那造型奇特、闪烁着幽冷金属光泽的新式弩机——神臂弩。

此弩形制远比蹶张弩精巧，弩臂以多层叠压的桑木、柘木胶合而成，外裹防潮牛筋，弩身关键部位镶有精钢构件。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具以精钢齿轮、棘轮和青铜扳机组成的复杂弩机，以及弩臂前端加装的一个状如马镫的精巧铁环——踏环。

“试弩！”郑浑一声令下，声若洪钟。

二十名精选的强弩手闻令而动。只见他们并未如操作蹶张弩般艰难地坐地蹬弓，而是迅捷地将弩臂前端的踏环套入左脚，右脚蹬地借力，双手紧握弩弦，腰背猛然发力向后一坐！

“咔哒！咔——嚓！”

一阵令人牙酸的机括咬合声响起！坚韧的牛筋弩弦在杠杆与齿轮的放大作用下，竟被相对轻松地拉过弩机上的钢制“望山”（照门），稳稳地卡入牙发之中！整个上弦过程，比蹶张弩快了近一倍！

弩手随即从箭囊中抽出一支特制的三棱破甲重箭，箭簇寒光慑人，放入弩槽。单眼通过望山，瞄准百步（外一字排开的十具木靶。这些木靶并非寻常，而是披挂着缴获自袁绍军的精良铁札甲，内衬厚实皮甲，模拟着敌军重装精锐。

“放！”

“嘣嘣嘣嘣——！”

二十张神臂弩同时激发！弓弦释放的爆鸣声连成一片，尖锐刺耳！二十道乌黑的流光撕裂空气，发出凄厉的尖啸，瞬息即至！

噗！噗！噗！噗！

令人心悸的穿透声密集响起！百步距离，重箭动能依旧骇人！锋利的破甲三棱箭簇轻易撕裂了铁札甲片，深深贯入其后的厚皮甲和木靶之中！十具披甲木靶剧烈震颤，如同被无形的重锤狠狠砸中！其中三具木靶上悬挂的铁札甲护心镜位置，竟被直接洞穿，留下触目惊心的孔洞！碎裂的铁片和木屑四溅纷飞！

“嘶……”高台之上，饶是见惯了军阵杀伐的王康，瞳孔也不由微微一缩。这威力，远超现役的任何强弩！百步之外，洞穿双层铁甲！若万弩齐发，敌阵纵有铁壁，亦将被撕开血淋淋的缺口！

“禀…禀主公！”马钧难掩激动，上前一步，指着场中兴奋地比划，“此…此弩之神，全在机括！借…借踏环与腰背之力，省力近半！精钢齿轮…传动，上弦迅捷！更…更兼射程远，力道沉，破甲摧锋…无坚不摧！乃…乃攻城拔寨、克制铁骑之…之神兵！”他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如同看着自己最得意的孩子。

王康的目光从那些兀自震颤、插满箭杆的披甲木靶上收回，落在郑浑身上：“产量如何？”

郑浑脸上的兴奋顿时被一丝凝重取代，躬身道：“主公明鉴！此弩构造繁复，尤以精钢齿轮、棘轮、扳机等核心部件，非大匠亲操不可！弓臂选材苛刻，需桑柘老木，阴干三年以上！叠压胶合，工序繁杂，耗时弥久！军器监集太原、长安两地巧匠三百，日夜赶工，月产……仅得五百张！此乃极限！若要增产，非增匠户、扩工坊、广储良材不可！且……”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主公所授‘陌刀’图谱，其长柄厚刃，需百炼精钢反复折叠锻打，耗料费工更甚！匠作营试制数把，虽能断马，然良品率极低，月产……恐不足十柄！”

月产五百弩，十柄陌刀。王康心中了然。神臂弩已是划时代的利器，其制造难度自然远超寻常弓弩。陌刀更是步战克骑的终极凶器，以当下的冶金和锻造水平，能造出来已是奇迹。

“五百张……十柄……”王康沉吟片刻，目光如电，“传令军器监：自即日起，神臂弩制造列为第一等要务！所需匠户、木料、精铁、钱帛，由工曹、仓曹、金曹优先足额支应！太原西山铁矿、陇西狄道铜矿，全力保障供应！所产神臂弩，优先配发禁军强弩部！每营先配发百张，由精锐弩手专司操练，务求纯熟！陌刀试制，继续精进工艺，暂不量产，待良品率提升，再行定夺！”

“诺！臣等必竭尽全力！”郑浑、马钧及身后众大吏齐声应诺，声震靶场。

武器检验的硝烟尚未散尽，西进的号角已然吹响。三日后，建安二年二月廿一，长安城西郊陈仓大营。八万大军肃立旷野，深青色的旌旗遮天蔽日，刀枪如林，铁甲生辉。肃杀之气凝结成云，连初春的阳光都显得格外冷冽。

征西将军赵云（字子龙），身披亮银甲，外罩深青战袍，胯下照夜玉狮子，立于中军将台之上。左侧，是面容沉毅、手持大斧的安西将军徐晃（字公明）；右侧，是目光锐利、腰悬佩剑的平虏将军张合（字儁乂）。

王康亲临校场，立于高台。他没有冗长的训示，声音透过凛冽的春风，清晰传入每一个士卒耳中：

“安定、北地！汉家故土，边塞要冲！然自董卓乱起，豪强割据，胡虏横行！韩遂残部，遁迹其间，勾结羌胡，劫掠汉民，窥伺我陇西新定之土！此獠不除，西陲难安，关中难宁！”

他的声音陡然转厉，带着金铁交鸣般的杀伐之气：

“今！命征西将军赵云为主帅，徐晃、张合为副！统禁军铁骑六营——骁骑营（高横）、游骑营（赵桓）、豹骑营（廖化）、骠骑营（胡遵）、铁骑营（张绣）、屯骑营（樊稠），计精骑三万！战兵八营——陷阵营（李敢）、中垒营（赵平）、虎贲营（王勇）、靖武营（王猛）、奋武营（王祢）、义武营（张扬）、宣武营（何曼）、建武营（徐和），计锐卒四万！辅兵一万！合八万之众！西出陈仓，兵锋直指安定、北地！”

王康的目光扫过台下森严的军阵，落在赵云、徐晃、张合身上：“凡二郡之内，负隅顽抗之豪强坞堡，助纣为虐之胡虏部落，皆以雷霆扫之！尤需谨记——”他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寒渊，响彻整个校场：

“凡依附韩遂，抗拒天威，袭扰汉民之胡部，无论羌、胡、鲜卑！破其聚落，焚其庐帐，收其牛羊！其部族之中，凡高过车轮之男子，尽屠！以儆效尤！唯老弱妇孺及诚心归顺者，可编户安置！此乃《平羌令》！军法如山，违令者斩！”

“末将遵命！”赵云、徐晃、张合在马上齐齐抱拳，声震云霄！身后八万将士山呼海啸：

“万胜！万胜！万胜！”

战鼓擂动，号角长鸣！赵云银枪前指：“三军听令！按既定方略，开拔！”

中军令旗挥动，庞大的军阵如同精密的机器开始运转。徐晃率陷阵营、虎贲营、豹骑营、铁骑营为左翼，出散关，沿汧水河谷直扑安定郡治临泾（今甘肃镇原）！张合率中垒营、靖武营、游骑营、屯骑营为右翼，经陇县（今陕西陇县），北上扫荡安定北部及北地郡南部！赵云自统主力陷阵营、奋武营、义武营、宣武营、建武营、骁骑营、骠骑营为中军，出陇关道，正面压向安定腹地！三路大军如同三柄巨大的犁铧，带着深青色的死亡寒光，狠狠犁向西陲那片混乱而桀骜的土地！

王康伫立高台，目送着钢铁洪流滚滚西去。烟尘蔽日，蹄声如雷，大地为之震颤。神臂弩的寒光仿佛还在眼前闪动，与这西进的铁流交相辉映。深青色的旌旗在风中猎猎狂舞，旗影之下，是秩序对混乱的宣战，是钢铁对血肉的碾压。安定、北地的烽烟，已然点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