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末三国路 第152章 司隶惊变

中平六年九月初二（公元189年），朔方郡兴庆城。塞外的秋阳高悬，将将军府庭院中的胡杨染成一片金黄。王康正与程昱、陈宫、梁习（新任朔方太守）等人议事，商讨上郡屯田军冬麦抢种及五郡铁甲换装进度。府库充盈，边陲晏然，堂内弥漫着深耕河套的沉静气息。

忽有亲卫疾步入内，面色凝重，双手呈上一卷沾满风尘的帛书：“禀将军！西河郡离石关市令急报！自洛阳北归之朔方商队隆盛号，携司隶惊天消息！”

王康眉头微蹙，展开帛书。程昱、陈宫等人目光亦聚焦过来。帛书乃商队首领手书，墨迹潦草，显是仓促写就：

“……八月初，洛阳剧变！天子（灵帝）已于四月十一日驾崩于南宫嘉德殿！太子刘辩继位，年十四，是为少帝。然外戚大将军何进与宦官张让、赵忠等十常侍势同水火，争斗愈烈！七月末，袁绍献计于何进，召并州牧董卓、东郡太守桥瑁、武猛都尉丁原等四方猛将引兵入京，欲胁太后诛尽宦官！八月中，何进反为宦官诱入宫中斩杀！袁术、袁绍兄弟闻变，率兵攻入南宫，尽诛宦官两千余人！张让等挟少帝与陈留王刘协（即汉献帝）仓惶出逃小平津，后追兵至，张让投河自尽……”

王康读至此，手指骤然收紧，帛书发出轻微撕裂声。堂内落针可闻，程昱、陈宫等人脸色皆变。天子驾崩，新帝继位，宫廷血洗，如此惊天剧变，竟在河套秋收之际发生！而朔方僻处塞外，消息传递艰难，迟至九月方由商队辗转传来！

帛书后续更令人心沉：

“……正当洛阳大乱，公卿无主之际，受召入京之并州牧董卓，率西凉铁骑昼夜兼程，已于八月廿七日抢先赶至洛阳西郊，驻兵夕阳亭！其后趁京畿空虚、群龙无首，悍然引兵入城，尽收何进、何苗（何进弟）部曲，吞并丁原麾下吕布等骁将，遂独揽大权！九月初一（公历10月1日），董卓于崇德殿前大会群臣，以‘天子暗弱，不足以奉宗庙’为由，胁迫何太后，废少帝刘辩为弘农王，改立陈留王刘协为帝！更自封相国，赞拜不名，入朝不趋，剑履上殿，威福莫比！洛阳内外，皆在其西凉铁蹄之下！司隶震动，天下汹汹！”

帛书自王康手中滑落案几，发出轻响。他缓缓起身，踱至悬挂的巨大舆图前，目光死死钉在洛阳的位置。四月十一日灵帝驾崩，八月洛阳血雨腥风，董卓九月一日废立天子……如此剧变，河套竟在近五个月后，才从一队商旅口中得知！

“好一个董卓董仲颖！”王康的声音冰冷刺骨，带着前所未有的警醒与震怒，“潜行于野，择人而噬！洛阳风云变色，神器易手，我朔方坐拥六郡，带甲十万，竟成聋瞽！消息之迟滞，几误大事！”

程昱拾起帛书，细阅后长叹一声：“河套僻远，关山阻隔，商旅传讯已是极速。然此等关乎天下气运之巨变，我朔方竟后知后觉至此，实乃致命之失！若董卓假借朝廷之名，矫诏北向，或煽动鲜卑、匈奴为乱，我军将极为被动！”

陈宫面色凝重：“董卓暴虐，擅行废立，天下忠义之士必不心服。关东州郡，恐有勤王之师。然其麾下西凉铁骑剽悍，兼有吕布等虎狼之将，洛阳局势瞬息万变。我朔方于外，若不通天下情势，如盲人骑瞎马，夜半临深池！”

王康猛地转身，眼中锐芒如电，直射程昱：“仲德！此乃我辈之耻，亦为警钟！情报者，大军耳目，庙堂先机！绝不可再如今日般闭塞！”

“着汝即刻组建军情司！直属本将幕府，汝亲掌之！”王康决断如铁，条令清晰：

“其一，架构：于司隶（洛阳）、冀州（邺城）、幽州（蓟县）、兖州（昌邑）、豫州（谯县）、并州（晋阳）、凉州（姑臧）、荆州（襄阳）、益州（成都）、扬州（寿春）十大重镇，设军情站！各站设‘主事’一人，辖精干探员若干。主事需明敏忠贞，通晓当地风物人情，由招贤馆、崇文馆及军中斥候择优充任！”

“其二，渠道：军情站需广布眼线，渗透三教九流。官衙胥吏、驿站驿卒、市井商贾、游方僧道、酒肆娼寮，皆可为耳目！重金收买关键位置之人，建立稳固消息来源！”

“其三，传递：开辟专用驿道！自洛阳始，经河东、西河至朔方，设秘密接力快马驿站！选用健马锐卒，昼夜不息，八百里加急！其余各州军情，亦需建立各自快速通道，务必使重大消息，旬日之内必达兴庆！”

“其四，条规：军情探员单线联系，密语通讯，定期更换。凡探得军政要情、钱粮动向、兵马调动、人事任免、民情舆情、天灾异动，皆需立报！无论巨细，每月初一，各州军情站必有汇总密报送呈军情司！军情司汇总、甄别、研判后，于每月初五前，将《天下要情月报》呈于本将案头！”

“其五，资源：所需金银钱帛、人手马匹，金曹、牧曹、兵曹全力支应！招贤馆广募机敏忠信、通晓各地方言之才，充实军情司及外站！”

程昱肃然领命，眼中精光闪动：“昱，领命！必殚精竭虑，为将军织就一张覆盖九州、洞察秋毫之网！自本月始，天下风云，再难逃我朔方之目！”

军令既下，幕府机器即刻高速运转。程昱当夜便从招贤馆、崇文馆及斥候营中遴选首批干才，拟定密语代号，调拨金银。金曹掾卫觊开启秘库，牧曹掾温恢挑选快马，兵曹掾赵俨调拨精悍护卫。数日之内，十数支携带重金、密令的小队，扮作商旅、流民、游学士子，悄然离开兴庆城，分赴天下十州重镇。一条以朔方为心脏，以十大军情站为节点，以秘密驿道为血脉的情报网络，在无人知晓的暗处，开始急速编织。

九月初五，将军府书房烛火通明。王康再次展开那份来自洛阳商队的帛书，目光扫过“董卓废立”、“威福莫比”、“天下汹汹”的字眼，指节在舆图上洛阳的位置重重叩击。

“董卓…”他低声自语，眼中寒意深重，“汝在洛阳擅行废立，总揽朝纲，自以为得计。却不知天下英雄，岂甘雌伏？关东烽火，迟早燎原！而我朔方…”他的目光移向河套六郡深青色的疆域，“再非塞外聋瞽！待军情司之网张开，九州动向尽在指掌。这北疆铁壁，是静观其变，还是挥戈南下…时机，将由我定！”

窗外，兴庆城秋夜已深，唯有巡城士卒的脚步声与更漏声交织。一场无声的战争——情报的战争——已然在万里河山间悄然打响。朔方这只盘踞河套的玄青雄鹰，正缓缓睁开洞察九州的锐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