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皇城废墟深处,秦昭背靠着一面爬满枯藤的残破宫墙,剧烈地喘息着。夜行衣上沾染了尘土与几处不起眼的血点,左臂一道新添的伤口火辣辣地疼,那是刚才为了将一枚留音贝弹入某位御史家后院,与潜伏的邪司暗哨短暂交手的代价。
怀中的玉简和剩余的留音贝已空空如也。它们如同被投入静湖的石子,此刻正在这座被封锁的帝都深处,激起一圈圈不断扩大、最终将席卷一切的涟漪。
他侧耳倾听,远方隐约传来的不再是单纯的搜捕呼喝,而是夹杂了越来越多的惊呼、议论、以及某种压抑不住的骚动。嘴角,不禁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火,已经点着了。
几乎在同一时间,京城的不同角落,因那几份不起眼的布帛和留音贝,正上演着截然不同却同样惊心动魄的戏码。
城西,漕运码头,天刚蒙蒙亮。
一个等着扛包的苦力在墙角旮旯撒尿时,踢到了一个硬物,捡起来一看,是块破布包着的奇怪贝壳。他好奇地捏了捏,贝壳里突然传出一个沙哑而惊恐的声音,断断续续地诉说着“归墟计划”、“活人献祭”、“边军调动”……苦力吓得手一抖,贝壳掉在地上,声音还在继续。周围的工友渐渐围拢过来,寂静无声,只有那来自地狱般的控诉在晨雾中回荡。所有人的脸上,先是茫然,然后是难以置信,最终化为深深的恐惧与愤怒。
消息,像瘟疫一样,沿着漕船、沿着挑夫的脚步,迅速传遍了整个底层社会。
城南,黑虎帮总堂。
帮主“黑心虎”捏着沈三暗中塞来的布帛,一双虎目圆睁。布帛上的内容让他心惊肉跳,尤其是关于国师暗中清洗、打压异己的部分,触了他最大的霉头。他猛地一拍桌子:“妈的!老子就说最近几条财路怎么断得不明不白!原来是这老阉狗在背后搞鬼!” 他立刻召集心腹:“给老子把消息放出去!让道上的兄弟们都擦亮眼睛!另外,备厚礼,老子要去拜访一下赵御史!”
城东,清流领袖王御史府邸后院。
王御史一早起来赏梅,在梅树下发现了一枚精致的留音贝。他本是儒雅文人,起初以为是哪个好友的雅趣之物,直到他听到其中关于国师与边将密谋、甚至提及“主上”可能涉及皇室成员的惊人内容后,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双手颤抖。他立刻命人紧闭府门,召集了几位志同道合、同样以刚直敢言着称的同僚密议。书房内,气氛凝重得能滴出水来。
“此事……若为真,乃动摇国本之祸!”一位老臣颤声道。
“证据确凿,人证(录音)物证(布帛记录)俱在!岂容玄冥老贼继续祸乱朝纲!”王御史须发皆张,“我等即刻联名上奏,叩阙死谏!”
某处奢华的深宅大院,长公主别院。
一名心腹侍女将一枚用锦帕包裹的留音贝呈给正在对镜梳妆的长公主。长公主听着录音,描眉的手顿在半空,镜中那张保养得宜的脸上,先是惊愕,继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好个玄冥……好个‘主上’……”她低声自语,指尖轻轻敲击着梳妆台,“皇兄啊皇兄,你养虎为患,如今这虎,可是要噬主了。”
她沉吟片刻,吩咐道:“让我们的人动起来,不必直接插手,只需……让该听到这些话的人,都听得更清楚些。另外,给宫里递个话,就说本宫受了风寒,需要几味宫里的珍稀药材。”
皇宫,养心殿。
景明帝一夜未眠,脸色比昨日更加憔悴。他面前的金盘里,放着好几份内容大同小异的布帛抄本,以及一枚已经失去效用的留音贝。
皇甫雄垂手肃立在下,额角见汗。京城一夜之间的剧变,完全超出了掌控。
殿内寂静无声,只有皇帝粗重的喘息声。
突然,景明帝猛地将金盘扫落在地,奏折抄本散落一地!
“反了!都反了!”皇帝怒吼,声音却带着一丝虚弱的颤抖,“京城重地,天子脚下!竟让这等逆言秽语一夜传遍!皇甫雄!你的总司是干什么吃的?!”
皇甫雄噗通跪下:“臣万死!邪司余孽猖獗,里应外合,臣……臣已尽力弹压,但流言传播太快,涉及……涉及内容又太过骇人,百姓惶惶,臣……堵不住所有人的嘴啊!”
“堵不住?那就去查!去把散布流言的逆贼统统给朕抓起来!”景明帝剧烈咳嗽起来。
就在这时,殿外太监尖声通报:“陛下!王御史、李尚书等十余位大臣,宫门外跪谏!请求陛下彻查国师玄冥真人,以正视听,安民心!”
紧接着,又一名太监连滚爬入:“陛下!不好了!京兆尹急报,城内多处出现百姓聚集,议论纷纷,群情汹涌,恐生民变!”
景明帝跌坐回龙椅,面如死灰。他知道,最坏的情况发生了。证据的公开,如同打开了潘多拉魔盒,将所有的矛盾、猜忌和恐惧,瞬间引爆。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派系斗争,而是一场即将席卷整个王朝的信任危机和政治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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