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庙那扇饱经沧桑、最终被李拾亲手用断栓送走一个时代的木门残骸,此刻被几条歪歪扭扭的长条凳死死抵住。凳腿深深嵌入泥地,与其说是防人闯入,不如说是为这废墟立起最后的界碑,宣告一个荒诞传奇的彻底落幕。
前院死寂如坟,后院却燃起冲天篝火!
粗大的松木在院心堆成小山,橘红色的火焰贪婪地舔舐着夜空,发出噼啪的爆响,将四周残破的庙墙、森然静立的棺材、以及那座刻满掌印脚印的土灶碑,都镀上了一层跳跃的、近乎妖异的暖金色。热浪扭曲着空气,也扭曲着每一个围坐在篝火旁的人影。
空气里弥漫着劣质烧刀子的辛辣、烤鱼的焦香、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离别前夜的放纵与悲怆。
“哐当——!”
一声破锣响,压过了火焰的嘶吼和夜风的呜咽。
只见李小二站在一只倒扣的破木箱上,身上那件沾满油污、象征账房身份的灰布长袍,被他用极其夸张的姿势一把扯下,狠狠甩向篝火!火焰猛地一蹿,贪婪地吞噬了那件代表过去枷锁的衣裳,映亮了他长袍下那件打满五颜六色补丁、几乎看不出原色的短褂!火光在他年轻却写满疲惫的脸上跳跃,他深吸一口气,胸膛起伏,用尽全身力气,嘶哑的吼声撞破夜幕:
“夜班神教——第一届!暨最后一届!闭店篝火大联欢——开演!!!”
第一幕:苏甜儿的银丝穿针引线
没有丝竹管弦,只有篝火燃烧的背景音。苏甜儿走到篝火旁一片相对平整的空地,月光与火光共同勾勒着她清瘦却笔挺的身影。她面前只有一张小小的矮几,上面放着一团足有三斤重、刚刚揉醒的雪白面团,还有一枚——在火光下闪烁着寒芒的绣花针!
她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混杂着烟火和夜露的空气。再睁眼时,眸子里所有的哀伤、疲惫都被一种近乎神圣的专注取代。那双调制过救命军粮、炮制出风靡辣条、也曾偷偷为某人捏过糖霜锤子饼的手,稳稳地抓住了那团面。
揉!搓!抖!摔!
简单的动作在她手中化作了令人眼花缭乱的舞蹈!那团笨重的面团仿佛被注入了生命,在她双臂间、指尖上疯狂地跳跃、拉伸、延展!如同被驯服的银龙,又似奔涌的瀑布!每一次摔打在矮几上,都发出沉闷而富有节奏的“啪啪”声,如同远古的鼓点。
火光跳跃,映着她额角细密的汗珠和紧绷的唇角。面团在她手中越来越细,越来越长,最终化作千百缕细若毫发、在火光下流淌着银色光泽的面丝!
时间仿佛凝固。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连篝火的噼啪声都似乎小了下去。
只见苏甜儿手腕轻巧至极地一抖、一送!那束被抻拉到极致的银丝,如同拥有灵性的光流,精准无比地、毫不停顿地——穿过了那枚绣花针细小如粟米的针眼!
银丝无声穿过,针眼处甚至没有一丝阻滞!
“嘶——!”
“神了!”
“我的亲娘嘞!”
死寂被瞬间点燃!惊叹声、抽气声、拍大腿声轰然炸响!人群沸腾了!
角落里,一个穿着不起眼粗布短打、正偷偷摸摸从火堆边拿起一条烤得焦香流油烤鱼的布衣老头,看得太过专注,手一抖,那条刚到手还烫嘴的烤鱼“啪嗒”一声,掉在了脚边的尘土里,沾满了灰。
老头也顾不上了,他醉醺醺地拍着大腿站起来,脸上泛着兴奋的红光,眼神迷离,大声喝彩:“好!好!当赏!重重有赏!!” 吼着,他随手就从怀里掏出一块沉甸甸、足有十两的雪花官银锭,看也不看,朝着场中苏甜儿的方向就砸了过去!
银锭在空中划出一道闪亮的弧线,“咚”地一声砸在苏甜儿脚边的矮几旁,深深嵌进松软的泥地里。
“丫头!你这手艺,该进御膳房!天天给…给咱下面条!”老头舌头有点大,拍着胸脯,豪气干云。
他身后阴影里,几个同样穿着粗布衣服、却站得笔直如标枪的身影,嘴角同时剧烈地抽搐了一下。
第二幕:李小二的铜钱骨铃霹雳舞
篝火的光焰猛地一暗,随即被更加狂野的节奏点燃!
李小二再次登场。他脱了鞋,赤着那双布满老茧和伤疤的脚板,踩在冰冷的、布满碎瓦砾和尘土的地面上。他脖子上、手腕上、腰间,甚至脚踝上,密密麻麻地缠绕着无数串铜钱!那些铜钱被坚韧的牛筋绳串起,随着他的动作相互碰撞,发出或清脆或沉闷、如同骨节摩擦般的“哗啦”、“咔嚓”声,汇成一股原始而充满力量的奇异乐章——这是他用破庙三天营收里所有磨损、变形的“废钱”亲手串成的“骨铃”战甲!
咚!咚!咚!
他赤脚狠狠踏下,每一次落脚都精准地踩碎一片瓦砾!碎瓷片在他脚下化为齑粉,发出刺耳的破裂声!
“一文钱——!”李小二猛地一甩脖子,颈间的铜钱串如同毒蛇般抽打空气,发出尖锐的爆响!他单脚独立,另一条腿高高抬起,身体扭曲成一个充满爆发力的姿态,嘶吼穿透铜钱碰撞的噪音,“买斤盐!养家糊口!脊梁压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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