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暖阁里,地龙烧得旺,熏得人骨头缝都发酥。檀香混着御膳房飘来的肉香,本该是富贵闲散的好辰光。
“啪!”
一声脆响,惊得侍立的小太监差点原地起跳。
户部尚书傅友文,这位素来以老成持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着称的财神爷,此刻竟将一份还带着新鲜油墨味的《京师日报》狠狠拍在了朱元璋的御案上!力道之大,震得龙案上的笔架山都跟着晃了三晃,几支上好的紫毫笔差点滚落尘埃。
“陛下!您看看!您看看这上面写的!”傅友文的声音带着一种极力压抑却仍喷薄欲出的激动,花白的胡子都跟着一翘一翘,“‘日行三百里!天佑大明粮道!’…这履带车!这熊猫物流的履带车!运力竟…竟超官船三倍不止!白纸黑字,还有图!这…这简直是神物啊!”
朱元璋正捏着一根炸得金黄酥脆、裹满红油辣子和芝麻的“熊猫辣条”,吃得满嘴流油,红光满面。他显然对傅友文的激动很满意,甚至带着点“看吧,朕的眼光没错吧”的小得意。听到“三倍不止”,他小眼睛里精光一闪,把剩下半截辣条“吸溜”一声全嗦进嘴里,意犹未尽地舔了舔沾着红油和芝麻粒的手指头——那姿态,活像个刚抢到糖吃的顽童,哪有半分九五至尊的威严?
“嗯!香!是真香!”朱元璋咂摸着嘴,回味着那麻辣鲜香混合着豆香的奇妙滋味,视线扫过报纸头版上那气势磅礴的履带车踏雪图,又落在自己舔得锃亮的指头上,仿佛那指头上也印着履带车的雄姿。“李拾这小子…是有点鬼门道!这铁疙瘩,看着笨重,跑起来比马还利索?运粮比船还能装?好!好啊!”
他猛地一拍大腿,震得龙袍下摆都飞了起来:“傅爱卿!李拾人呢?快!宣他进宫!不!不用宣了!传旨!朕再赏他三十万石军粮!让他那什么…熊猫物流!给朕卯足了劲,往宣府运!越快越好!让前线的儿郎们,也尝尝这…呃…这新式军粮的滋味!” 他差点顺嘴说出“辣条”,好在及时刹住,但那眼神分明还在回味。
傅友文被皇帝这雷厉风行(或者说馋虫上脑)的追加订单砸得有点懵:“陛下…三…三十万石?宣府?两月之期?这…这运力,这时间…”
“哎呀!”朱元璋不耐烦地挥挥手,像赶苍蝇,“报纸上都说了,日行三百里!运力超官船三倍!有这铁疙瘩在,怕什么?朕信得过李拾!就这么定了!拟旨!快!” 他抓起御笔,沾了朱砂就要往空白的圣旨上按,仿佛生怕李拾跑了似的。
---
皇帝的信任和三十万石军粮的“赏赐”,此刻正化为千斤重担,压在李拾的肩头——地点却是在远离温暖乾清宫、寒风呼啸如鬼哭的冰封运河之上。
“嘎吱…嘎吱…”
厚达数尺的坚冰,在脚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放眼望去,整条运河像一条被冻僵的银白色巨蟒,蜿蜒消失在灰蒙蒙的天地尽头。寒风卷着细碎的冰晶,刀子般刮在脸上。李拾裹着一件半旧的靛青色棉袍,外面套着件厚实的羊皮坎肩,依旧觉得寒气直往骨头缝里钻。他身后,几台体型稍小的履带车如同冬眠的钢铁甲虫,静静趴在冰面上,粗大的烟囱只冒着若有似无的白气,引擎低沉的怠速声是这片死寂天地唯一的律动。
户部侍郎韩千乘,裹着厚厚的貂裘,鼻子冻得通红,像颗熟透的枣。他哆哆嗦嗦地展开一份盖着鲜红户部大印的文书,声音在寒风里打着颤:“李…李东家…陛下的恩典…追加三十万石军粮…务必于两月之内…运抵宣府镇…”
他顿了顿,努力吸了口冷气,试图让声音平稳些,念出那个关键数字:“至于每石运费嘛…眼下运河冰封,陆路艰难,八大家的商队已经联手抬价到了…二两银子一石…” 这个数字说出来,连他自己都觉得牙酸。二两一石!简直是明抢!这还没算上沿途可能的损耗和打点!
“二两?”李拾嗤笑一声,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风声,带着冰碴子般的冷意。他没有看韩千乘,目光投向脚下灰白坚硬的冰面,仿佛能穿透它,看到下面缓缓流淌的暗流。
他猛地抬起穿着厚实牛皮靴的右脚,用尽全身力气,狠狠跺在冰面上!
“咚!”
一声闷响,如同重锤擂鼓!以他落脚点为中心,数道狰狞的白色裂纹如同闪电般瞬间蔓延开来!发出令人心悸的“咔嚓”声!
“一两二!”李拾的声音斩钉截铁,如同他脚下碎裂的冰面,没有丝毫回旋余地。“我熊猫物流,只要一两二!”
“一…一两二?!”韩千乘惊得眼珠子差点掉出来,连寒冷都忘了,“李东家!这…这连本钱都不够吧?!冰天雪地,路途遥远…”
“咔嚓嚓——!”
他话音未落,异变陡生!
就在李拾跺脚震开的裂缝附近,一处看似厚实的冰面毫无征兆地轰然塌陷!碎冰四溅中,一道黑影如同蛰伏已久的毒蛇,带着刺骨的杀意和一道雪亮的刀光,从冰冷的河水中破冰而出!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