旗舰店四楼。
楼下那四十万两白银狂欢的余温似乎还未散尽,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金钱的灼热气息和鼎沸的人声。但沿着铺着厚实地毯的走廊拐过两个弯,推开一扇毫不起眼、包着厚厚隔音棉的橡木门,所有的喧嚣瞬间被吸得干干净净。
门内,是另一个世界。
一间原本用作顶级贵宾茶室的雅间,此刻彻底变了模样。昂贵的紫檀木茶几被推到角落,上面随意堆着些卷宗。地上铺着的波斯地毯上,散落着几个松软的蒲团。而最引人注目的,是占据了整整一面墙壁的——巨幅图解!
一张丈余见方的顶级熟宣,被牢牢钉在墙上。上面用极其工整又带着几分凌厉的馆阁体写就的标题,墨色深沉,力透纸背:
《盐引通识:大明第一期货交易指南——从入门到入土(谨慎版)》
标题下方,是密密麻麻却又条理分明的图文。线条勾勒出盐场、运河、商队、市场;箭头标注着流向;大大小小的算盘图案点缀其间;最关键的是中央一个巨大的、左右摇摆的天平图标,以及贯穿图解上下的两条蜿蜒曲折、如同心电图般的价格曲线。
整个图解,透着一股子学术研究的严谨,又混合着金融战场特有的硝烟味儿。
几盏造型别致、光线柔和的琉璃壁灯,将图解照得纤毫毕现。空气里弥漫着新墨的微涩、宣纸特有的草木气息,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紧张。
李拾背对着图解,站在众人面前。他依旧一身半旧的靛蓝布袍,手里却捏着一根细长、光滑、尾端被摩挲得发亮的青竹棍。那棍子在他指间灵活地转了个圈,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感。
围坐在蒲团上的,是李拾的核心班底。
韩千乘盘膝而坐,腰背挺直如标枪,双手抱臂,古井无波的脸上看不出表情,只有眼神锐利如鹰隼,牢牢锁在墙壁的图解上。
江小鱼则像个没骨头的软体动物,斜倚着一个靠枕,手里把玩着一枚油光水亮的铜钱,铜钱在他指缝间翻飞跳跃,快得只剩下一道残影。他嘴角噙着一丝玩世不恭的笑意,眼神却贼亮贼亮,像只嗅到了血腥味的狐狸。
李小二坐得最端正,双手规规矩矩放在膝盖上,脖子伸得老长,眼珠子瞪得溜圆,努力想看清图解上每一个小字,脸上混合着求知若渴和“我是谁我在哪”的茫然。
苏甜儿安静地坐在稍远些的位置,膝上放着一把小巧精致的紫檀木算盘。她微微垂着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白皙的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拨弄着几颗冰凉的算珠,发出细微的“嗒嗒”声,像是在为即将开始的课程打着节拍。
“诸位,”李拾开口了,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瞬间压下了江小鱼手中铜钱的嗡鸣和苏甜儿算珠的轻响。他手中的青竹棍随意地往身后巨大的图解中央一点,精准地点在那个巨大的天平图标上。
“盐引,是什么?”他抛出问题,目光扫过众人,自问自答,“表面看,它就是一张纸,一张朝廷发给盐商的‘提货单’!白纸黑字,加盖官印,一引,可去指定的盐场,提走官盐二百斤。”
竹棍在那“提货单”三个字上轻轻敲了敲,发出笃笃的轻响。
“但是!”李拾话音陡然一转,竹棍猛地向下一划,如同利剑出鞘,重重敲击在天平图标的下方,“它又绝不仅仅是一张提货单!”
他的声音拔高了几分,带着一种洞悉本质的锋芒:“关键在于——时间差!和价格波动!”
竹棍如同灵蛇,在图解上那条显眼的时间轴上快速滑动:
【时间轴:盐引发售(低价)→ 盐场生产(耗时数月)→ 运输(耗时耗力)→ 市场销售(高价)】
“看清楚!”李拾的竹棍点着“低价”和“高价”之间的巨大空白,“朝廷发放盐引,往往提前数月,甚至一年!盐商拿到这张‘提货单’,傻子才会立刻吭哧吭哧跑去盐场提盐!盐场产盐需要时间!运盐跋山涉水更要时间!等盐真正运到缺盐的地方,那都是猴年马月了!这中间的几个月,会发生什么?”
他顿了顿,目光灼灼地看向众人,手中的竹棍悬停在时间轴的上方,如同蓄势待发的箭矢。
“盐价会涨!”江小鱼接口道,手中的铜钱“啪”一声被他拍在手心,眼睛贼亮,“旱灾、水灾、漕运堵塞、甚至北边打个喷嚏……只要市场上盐少了,或者大家觉得盐要少了,价格立马就窜上去!”
“聪明!”李拾赞许地看了江小鱼一眼,竹棍顺势往图解旁边一指,那里清晰地画着一个盐商小人,得意地捧着钱袋子:
【操作路径:买入盐引(低价)→ 囤积居奇 / 转卖 → 盐价上涨 → 卖出盐引(高价)→ 暴利!】
“对!”李拾的竹棍重重敲在“暴利”两个字上,“这就叫——‘做多’!”他目光如电,扫过众人,“如同赌徒押注,赌的就是这盐价,它必涨无疑!低价买进,高价卖出,坐等风来,赚的就是这时间差和预期的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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