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婉茹觉得,这世上再没有比她更委屈的人了。
板子落在身上的时候,火辣辣地疼。她哭得嗓子都哑了,眼泪糊了满脸,抽抽噎噎地保证:“爹……爹我错了……呜呜……这次真的不敢了……再也不提私奔了……”
她爹,成都知府唐修远,额上青筋暴起,手里握着家法藤条,胸口剧烈起伏,看着她的眼神里是滔天的怒意,还有……一种她上辈子直到死前才看懂的心痛和失望。
“私奔?!你还敢提这两个字!”唐知府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扬手又是一藤条,不过终究是没再舍得用力,只重重敲在旁边的桌案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吓得唐婉茹又是一个哆嗦。
“老子送你去三清观是修身养性,是让你离那些混账东西远点!是害你吗?啊?!你倒好,还敢编排出什么老巫婆、小鬼头、生不如死的鬼话来骗我!唐婉茹,我告诉你,你要是再敢有那起子私奔的心思,我就……我就当没生过你这个女儿!”
唐婉茹哭得更凶了。骗人!老爹骗人!上辈子她明明就跟那个穷书生跑了,爹气得差点吐血,最后不还是捏着鼻子认了,还给了那么厚一份嫁妆,厚到继母后来几年都没给过她好脸色看。
要不是那嫁妆……那书生兴许还不会变得那么快,那么坏……
等等……上辈子?
对啊,上辈子。
她好像是……又重新活过来了?回到了十六岁,还没来得及被那书生的花言巧语彻底蛊惑,还没来得及铸成大错的时候。
这个认知让她激灵了一下,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
她急忙抬起泪眼婆娑的脸,试图解释:“爹!爹!我说的是真的!真的有上辈子!上辈子你就是把我送上了山,我在那个破道观里被一个老巫婆欺负,还有一个讨厌的小鬼头天天捉弄我,饭也吃不饱,觉也睡不好,我才……我才一时糊涂跟人跑了的!爹你信我,这次你别送我上山,我肯定乖乖的,再也不乱跑了!”
她觉得自己解释得清楚极了,逻辑通顺,理由充分。
可唐知府看着她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为了逃学什么谎都敢撒的顽童,那里面充满了不信任和一种“你真是没救了”的疲惫。他疲惫地挥挥手,仿佛连打她都嫌累了。
“闭嘴!越说越离谱!还上辈子?你怎么不说你是九天玄女下凡尘?!”他对着旁边一直沉默站着的黑衣青年道,“昊儿,把人看好了,亲自送上山,交给观里的道长。没有我的命令,绝对不准她踏出三清观半步!她要是敢跑……绑也给我绑回去!”
那黑衣青年,正是她爹收的义子,唐昊。人如其名,皮肤是常年风吹日晒的古铜色,性格也像块又冷又硬的炭,平日里话极少,看她的眼神总是淡淡的,带着一种审视和……嫌弃?反正唐婉茹不太喜欢他,私下都叫他“唐黑炭”。
唐婉茹的心彻底沉了下去。呜呜呜……完蛋了。老爹是铁了心了。
她仿佛已经看到了未来暗无天日的日子——在那个冷清破旧的三清观里,又要自己洗衣做饭,又要应付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脾气古怪的“老巫婆”观主,还要被那个精力过剩、以捉弄她为乐的小鬼头六丫头欺负……光是想想,她就觉得生无可恋。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被唐昊“押送”着再次来到那座掩映在苍翠山峦之间的清幽道观时,唐婉茹在心里把这句话默念了十遍。
山门依旧清寂,石阶上布满青苔。和上辈子一样,观主裕庆大长公主(这个身份唐婉茹根本不知道)——也就是她心里偷偷骂的“老巫婆”,根本没露面。
只有那个梳着两个小揪揪、眼睛亮得过分的小丫头片子,六丫头,揣着手站在门口,一副小大人模样。
若是上辈子,唐婉茹早就闹开了,就算不敢明着骂,心里也定是骂骂咧咧,觉得对方架子大,看不起她这个知府千金。
但这次,她学乖了。
她知道,在这座看似不起眼的道观里,无论她说什么、做什么,那位“老巫婆”恐怕都一清二楚。上辈子吃过的亏太多了,这辈子她决定暂时认怂。
于是,在小六姑娘脆生生地说了句“师傅今日不见客,让你们对着静室方向磕个头问个安就行了”之后,唐婉茹深吸一口气,努力挤出一个乖巧(虽然可能看起来有点扭曲)的笑容,二话不说,“噗通”一声就跪下了,结结实实磕了个头,声音尽量放得柔顺:“信女唐婉茹,拜见道长。信女顽劣,父亲特送来观中清修,恳请道长收容教诲。”
动作流畅,语气恭顺,半句废话都没有。
站在她身后的唐昊,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诧异。他这位义妹,几时这么懂规矩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还是真的在憋什么更大的坏主意?他不由得更加警惕了几分。
而扒在唐昊身后,偷偷探出半个脑袋的小六,更是惊讶地张大了小嘴,差点没忍住“咦”出声。这个新来的姐姐,好像和四师兄之前描述的那个骄纵蛮横的大小姐不太一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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