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蔓没有多问,顺从地任由侍女为她更衣梳妆。当那身靛蓝长裙上身,取代了粗糙的囚服时,一种久违的、属于世家贵女的仪态似乎重新回到了她的身上,尽管脸色依旧苍白,眼底带着疲惫,但那脊背却不自觉地挺直了几分。
梳妆完毕,她看着镜中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自己,伸手轻轻碰了碰腕间的镣铐。
“王爷吩咐,今日可暂解此物。”张嬷嬷适时开口,手中捧着一个锦盒,里面放置着一把小巧的钥匙。
苏蔓的心跳漏了一拍。她伸出手,看着张嬷嬷用钥匙插入锁孔,“咔哒”一声轻响,那禁锢了她不知多少时日的银锡镣铐应声而开。
手腕骤然一轻,只余下那圈尚未完全消退的红痕和布条下的伤口,提醒着曾经的屈辱与挣扎。她下意识地活动了一下手腕,一种近乎失重的自由感席卷而来,让她微微眩晕。
**步出这间囚室,并非获得真正的自由,而是踏入一个规则更为复杂、危机更为四伏的角斗场。**
她深吸一口气,拢了拢斗篷,看向张嬷嬷:“走吧。”
院门在她面前缓缓打开。门外不再是那方被高墙切割的天空,而是通往王府前庭的、铺着青石板的路径。寒风扑面而来,带着冬日清晨特有的凛冽与清新。
路两旁,侍卫林立,目光沉肃,气息精悍。他们的存在,既是护卫,也是监视。
苏蔓目不斜视,沿着青石路径,一步步向前走去。脚步因久未行走而略显虚浮,但她每一步都踏得极稳。她能感觉到身后张嬷嬷和侍女的目光,也能感觉到暗处无数道投向她的、或好奇、或审视、或忌惮的视线。
这是她自被囚以来,第一次真正踏出那个院落。
王府的景致在眼前徐徐展开,亭台楼阁,飞檐斗拱,依旧是她记忆中的恢宏与森严,此刻看来,却恍如隔世。
路径的尽头,连接着一处偏僻的角门。门外,停着一辆看似朴素、实则用料做工皆属上乘的青篷马车。马车旁,除了车夫,还站着两名做普通护卫打扮、眼神却异常锐利的男子。
“姑娘请上车。”其中一名护卫躬身道,态度恭敬,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苏蔓没有犹豫,踩着脚凳,弯腰进入了马车车厢。车内空间不大,陈设简洁,铺着厚实的绒毯,角落固定着一盏小小的琉璃灯,散发着温暖的光晕。
车门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世界。马车缓缓启动,沿着王府外墙,向着未知的前路行驶。
车厢微微摇晃,苏蔓靠在车壁上,闭上眼。腕间的空落感依旧清晰,那身靛蓝衣裙的柔软触感提醒着她身份的改变。她不再是那个只能在方寸之地挣扎的囚徒苏蔓,而是即将手持铁证、直面皇权的瑞王之女苏蔓。
萧御给了她舞台,也给了她刀刃。
接下来的戏,需要她自己来唱。
接下来的路,需要她自己来走。
马车穿过清晨寂静的街道,车轮碾过青石板,发出规律的辘辘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