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拔宏见此男子虽面带风尘,却双目亮如朗星,举手投足之间,明显胸中自有丘壑,禁不住生出爱才之心,于是上前一步,拱手笑道:“方才听闻先生论及断案,公正聪慧无人能及,想与先生交个朋友,坐下来喝几杯怎么样?”
那人上下打量拓拔宏,只见拓拔宏一身半旧的青布襕衫,腰间只系着根素色布带,连块像样的玉佩都没有,寻常平民穿的粗麻鞋沾着些平城街头的尘土,看着与街角那些赶路的书生、营商的百姓没两样。
再细瞧面容,此人面如傅粉,英俊无比,也就十六七岁样貌,额前碎发被春风吹得微乱,却遮不住眉眼间的清亮。
其人眉峰不浓不淡,眼尾微微上挑,目光落过来时,没有半分倨傲,反倒带着几分温和,这种神情出现在一位十六七岁的年轻人的脸上,确实不同寻常!
拓拔宏浑身上下透着股不慌不忙的稳当劲,声音不高,但是每一句都清晰妥帖,没有市井的喧闹气,也没有酸儒的迂腐感,倒像株长在田埂边的青松,看着寻常,却自有股拔俗的气度。
白衣秀士,忙拱手还礼:“不敢称‘先生’,不过是略读了些辅佐君主、治理政务、守护民生的典籍,随口妄言罢了。”
拓拔宏闻言一愣,难道他看破了自己的身份?不应该啊?于是左右看了看,侍卫更是一脸懵逼,他轻咳一声,道:“先生过谦了。”
这时,李彪正要收摊回府,冷不丁看见了拓拔宏,脸色骤变,刚要上前见礼,拓拔宏一顿挤眉弄眼,然后嘿嘿一笑,李彪心领神会,一拱手,带人走了。
拓跋宏眼中笑意更甚,伸手虚引:“既然如此,先生如此大才,不如随我而去,宫中备有清茶,在下也有些面子,可否随某入宫见魏主一叙?”
李崇目光坦荡,应了声:“敢不从命”。竟然二话不说,随着随拓跋宏便走。
俩人边走边聊,那人道:“我本河南浚县人士,祖父与父亲原为南朝刘宋官员,后逢永嘉魏宋大交兵,或死或亡,后我流落江南,隐姓埋名,因而得存性命……”
原来是拓拔焘与刘义隆南北大战时的受害者。
既然是祖父与父亲都为南宋官员,怎么跑平城来了?
拓拔宏一时之间也有点扒拉不明白了。
刚刚进入宫门,那白衣秀士突然立住身形,撩起衣襟跪倒在地,道:“臣李崇拜见陛下!”
拓拔宏料他认出了自己,却也不意外,赶紧伸手将他扶了起来,笑道:“你怎么认出朕的?”
李崇起身,看着拓拔宏微笑,许久道:“陛下不知道我,我对陛却很熟悉,每次陛下出宫,我就在不远处偷看,而且您的家事我也略知一二,陛下亲祖母为献文思皇后李氏吧?”
拓拔宏心中微微一怔,很久没有人跟他提起祖母李氏了,尤其是父亲拓拔弘坐化以后,这更成了宫中禁忌。
李崇嘴角上扬,露出一丝不屑,道:“献文思皇后李氏便是在下姑母!”
拓拔宏惊得“哎呀”一声,后退了一步,这不是舅舅到了吗?可了不得了!怪不得没入南朝,跑平城来了!
拓跋宏随后反应过来,赶紧亲手将他扶起,用手一挽,眼神示意他不要多说,朗声道:“朕寻贤若渴,先生有经世之才,今备茶洗爵,御书房一叙!”
李崇会意,声音铿锵:“臣虽不才,定必竭尽所能,为陛下分忧,为北魏效力!”
殿外春风穿堂,吹动帘幕,也吹起了北魏政治军事的一些纰漏之处,李崇侃侃而谈,拓拔宏听得入了坑。
拓拔宏提起了现在最为挠头的一件事,便是北荆州巴、氐扰乱,朝廷派了几任刺史,不是被杀就是逃亡,根本没人镇得住。
按理说荆州这个词,出现在南朝,大家更为熟悉,那是造反基地的代名词。
可是由于北魏不停鲸吞,北魏控制区域已经涉到了湖北、河南、湖南一带。
因南北朝分裂,北魏的荆州治所在今河南邓州、上洛等地,主要控制荆州北部;而南朝的荆州治所今湖北江陵,控制荆州南部,一个荆州南北分割。
作为南北政权的“边境州”,也就是防御对方的前沿阵地!
双方围绕荆州区域频繁交战,荆州刺史,无论南北,均为地方最高军政长官,也是双方军政策略的核心角色,举足轻重!
“舅舅可愿意出任荆州刺史?”拓拔宏望着李崇,充满期望的问道。
“臣愿意!”李崇起身拱手道,他就是为这个来的。
拓拔宏当机立断,任李崇为镇西大将军,出任荆州刺史,即刻上任!
又怕有人暗害,敕令调集陕州与秦州两地兵马护送李崇上任!
李崇看他如临大敌,笑着推辞说:“不要任何人互送,暗杀对微臣不好使,臣自有保全之策。
边地的百姓流民倒是可能跟我过不去。但是究其原因,都是以往有失和睦,怨恨大魏刺史造成的。
我只需要一纸诏书,业已足够,大队军马随行护送,岂不使百姓更加心怀恐惧,怨恨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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