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太后虽然生性聪慧,心思细密,没有读不下的书,没有不会算的术,但是就拓拔弘一事,她死活想不明白,从小含在嘴里怕化了,顶在头上怕吓着,怎么就和自己成了仇敌?
可能这也是很多成功的父母都会面临的的问题,在外面能指挥千军万马,呼风唤雨,可是回到家却被孩子弄得无计可施,满脸鸡毛!
人都是有情绪的,冯太后也不例外。
拓拔弘去世之后,有段时间,她沮丧至极,日用饮食也就是之前的十之一二,基本等于啥也吃不下。
说到底她是个不服输的性格,接受不了这样惨败的结局。
这日,冯太后正在用膳,看着简单的粥菜不住叹息,真是毫无胃口。
拓拔宏也陪在一边,见皇祖母不吃,赶紧端起热粥,水灵灵的劝道:“祖母,您喝一口吧,别饿坏了身子……”
冯太后突然抬头,见到了一张酷似儿子的小脸,忍不住怒火中烧,万千情绪涌上心头,一巴掌打翻了粥碗,骂道:“别跟我装孝顺,是不是也想着长大以后,翅膀硬了,怎么杀我?!”
拓拔宏惨叫一声,蹲到了地上,热粥全泼在手上,瞬间起了一溜紫泡!
他强把眼泪咽了回去,一边磕头,一边说道:“孙儿不敢,皇祖母一定是想念父皇了,请皇祖母节哀顺变……”
冯太后不听此言还罢了,一听更是一口气堵在了心口,大叫:“把这小畜生拉出去,给我打!”
拓拔弘才九岁光景,身体纤弱,衣衫单薄,几鞭子下去,虽然一声不吭,可是却瑟瑟发抖,直到最后,昏死过去。
冯太后余怒未消,不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终究养不熟,早晚也是白眼狼一只,废什么心力教育抚养?
命人将拓拔弘拖到柴房关起来,饮食断绝,三天不管不问。
她从没如此残忍狠毒的对待过过拓拔宏,所有宫人奴婢看在眼里,惊在胆边,个个不寒而栗。
但是谁也不敢接近柴房,生怕被冯太后生吞活剥。
可巧,第三天傍晚时分,宫里来了一位老者,腋下夹着一本书,他步履蹒跚,姿态悠闲,满面慈爱。
高允来了。
早有宫人上前,笑嘻嘻的,点头哈腰的问道:“老令公,这个时候进宫,有何吩咐啊?”
高允将书从腋下拽了出来,在宫人面前晃了晃,道:“上次陛下说要看我批注的《公羊传》,老臣压在箱子底下一时没有找到,今日才翻出来,这不,想赶紧呈给陛下看看……陛下在书房?还是……”
宫人一时语塞,眼珠子乱转,左瞟右瞟,不敢和他对视。
高允何其聪明通透,一看便知出了问题,喝问:“陛下到底在哪里?赶紧带我去……”
宫人知道老令公在冯太后心里的份量,不敢怠慢,吱吱扭扭将老人家带进了柴房。
柴房内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唯一的一扇狭窄小窗,透进了一抹昏沉的天光,勉强照见蜷缩在角落的拓跋宏。
裹在身上的素色锦袍,单薄不堪,已被鞭子抽出几条暗红血痕。
拓拔宏侧脸贴在冰冷的柴堆上,额前乱发被冷汗与血污黏住,遮住了半睁的眼。
不知道是睡了,还是昏迷不醒。
这一场景瞬间攥紧高允的心。
他大惊失色,踉跄着跑过去,脱下外衣裹在孩子身上。
拓拔宏口唇爆皮,额头热得烫人,睁开眼睛看了看,见是高允,挣扎着爬起来,便要行师徒之礼。
高允老泪纵横,早一把将他搂进怀里,用自己的温体为他取暖。
“快传太医!传膳!”高允冲着门外大喊。
宫人齐刷刷列在柴房两侧,探头探脑,贼眉鼠眼乱盯,就是没人敢去。
宦官总管高平人王琚,听闻老令公大闹柴房,赶紧跑了来,大老远便喊:“谁个没长眼的?惹老令公生气了?”
他耷拉肉夹馍的大脸,陪着笑进了柴房,道:“老令公恕罪,太皇太后有令,陛下在此受罚思过,奴才们不敢抗旨啊!”
高允无奈的点了点头,阴阳怪气道:“好吧,好吧,那老臣我渴了、饿了,讨碗稀粥来喝,总管大人可肯开恩呢?”
王琚一听,立马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道:“老令公折煞奴才了,马上,马上,兔崽子们还不快去,挺什么尸,等着雷劈呢!”
很快一碗热粥,四个小菜冒着热气,用食盒托着,端进了柴房。
拓拔宏虽然又渴又饿,直咽口水,但是却一声不吭,一眼不看。无论高允怎么喂食,他都不肯张嘴。
高允眼含热泪道:“陛下,只管吃喝,有什么罪过,都是老臣扛着。”
拓拔宏坚定的摇摇头道:“皇祖母罚的是我,不是恩师,朕是天子,不可以连累无辜……”
高允眼泪簌簌而下,不由得想起了当年的太子拓拔晃,他也是这么善良。
拓拔宏不肯吃喝,高允也不再强求,将饭菜放在一边,低声问道:“陛下,恨你皇祖母吗?”
拓拔宏声息低弱,摇摇欲坠,依然毫不犹豫的摇头道:“孙儿不敢恨皇祖母,那是大不孝,都是朕不好,皇祖母思念父皇,本就伤心欲绝,我还当她面提起,让她愈加伤心,是朕错了,该罚!”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