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鼎圣王 第52章 一箭双雕（下）

七日之后，朔方城，刺史行辕。

与铁山城肃杀紧张的备战气氛不同，朔方城内依旧维持着一种畸形的繁华。作为北疆的政治经济中心，商贾云集，车水马龙，似乎并未受到边境紧张局势的太多影响。只是城防明显加强了，巡逻的甲士数量倍增，空气中隐隐流动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林枫仅带了二十名亲卫，以及作为医官随行的苏晓，轻车简从，抵达朔方城，应召“述职”。他一身玄色官袍，腰佩长剑，神色平静，看不出丝毫波澜。

王允在气势恢宏的节度使大堂接见了他。大堂穹顶高阔，蟠龙柱矗立，地上铺着厚厚的西域地毯，尽显封疆大吏的威仪。王允高坐于上首虎皮大椅，身着紫色蟒袍，头戴进贤冠，面色沉肃。其身后，灰袍老者“幽魂子”如同鬼魅般静立，气息比以往更加深不可测。两侧则是朔方城的文武属官，皆屏息凝神，气氛压抑。

“下官铁山城守备林枫，参见刺史大人。”林枫依礼参拜，不卑不亢。

“林守备，”王允声音淡漠，带着居高临下的审视，“你可知罪？”

林枫抬头，目光平静：“下官不知身犯何罪，请大人明示。”

“哼！”王允冷哼一声，“其一，你私自收容黑风寨叛匪，引发内乱，惊扰地方！其二，你驭下不严，致使其部将石蛮在朔方营滋事，打伤将领，引发军心不稳！其三，正因你处置不当，致使北漠异动，边关告急！此三桩大罪，你还有何话说？”

一番话，将北疆动荡的责任，尽数推到了林枫头上。

林枫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大人容禀。黑风寨众已诚心归附，编入行伍，为国戍边，内乱首恶吴猛已然伏诛，何来惊扰地方？石蛮之事，真相未明，大人单方面扣押我部将，恐难服众。至于北漠异动，其狼子野心非一日之事，大人将此归咎于下官，下官实难承受。”

“巧言令色！”王允猛地一拍扶手，怒道，“事实俱在，岂容你狡辩！本官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来人！”

堂外甲士涌动，刀剑出鞘之声清晰可闻。

“将林枫拿下！革去守备之职，押入大牢，听候发落！”

气氛瞬间紧张到了极点！苏晓站在林枫身侧，指尖已有乳白色魂力悄然流转。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报......！！！”

一声凄厉、惶恐到极点的嘶喊，从大堂外由远及近传来！一名浑身浴血、盔歪甲斜的斥候校尉，连滚爬爬地冲进大堂，扑倒在地，声音带着哭腔：

“大人！不好了！北漠……北漠左贤王亲率五千狼骑，绕过野狐岭防线，突袭至城北三十里外的黑水河！兵锋直指我朔方城！前锋游骑已与我城外巡哨接战！”

“什么？！”

如同平地惊雷，整个大堂瞬间炸开了锅！所有文武官员脸色煞白，惊骇欲绝！

“不可能！”王允霍然起身，脸上第一次出现了难以置信的惊惶，“野狐岭防线呢？烽燧为何没有预警？！”

那校尉哭嚎道：“狼骑……狼骑行动极其迅捷，且似乎……似乎早有内应指引，避开了我军主要哨卡……烽燧……烽燧可能已被拔除！”

五千狼骑！兵临城下！朔方城虽有近万守军，但久疏战阵，且需要分守四面城墙，面对北漠最精锐的左贤王部全力一击，胜负难料！

王允身体晃了晃，勉强扶住桌案才站稳，他猛地看向台下依旧神色平静的林枫，一个可怕的念头瞬间划过脑海，是巧合？还是……

林枫适时开口，声音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刺史大人！北漠大军压境，朔方危在旦夕！当务之急，是同心协力，共御外辱！下官恳请，即刻释放我部营正石蛮及八百士卒，允其戴罪立功，协同守城！铁山城愿为先锋，与朔方军民共存亡！”

他这番话，掷地有声，在恐慌的大堂内显得格外醒目。此刻，还有谁能追究他那“莫须有”的罪责？谁还敢动他这个手握精兵、且主动请战的边军守备？

王允脸色铁青，胸口剧烈起伏，如同风箱。他死死盯着林枫，几乎要将牙齿咬碎。他如何不明白，自己很可能落入了对方的算计之中！但这阳谋，他无法破解！不放石蛮，不用铁山城之兵，朔方城危矣！他王允的身家性命也危矣！

“好！好一个林枫！”王允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几乎是耗尽全身力气，挥手下令，“放人！即刻释放石蛮及其所部，归还兵器甲胄！命其……协同守城！”

“大人英明！”林枫躬身一礼，嘴角那丝冷冽的弧度，更深了。

半个时辰后，朔方城北门瓮城内。

当沉重的铁链哗啦作响，牢门洞开，形容憔悴、身上带着多处伤痕，但眼神依旧如同磐石般坚定的石蛮，在众多铁山城士卒的簇拥下，步履蹒跚地走出时，早已等候在此的孙青及其带领的五十名黑风营精锐，立刻迎了上去。

“石大哥！”孙青声音哽咽。

石蛮看到孙青，又看到不远处傲然立于马上的林枫，虎目瞬间红了，他推开搀扶的士卒，快步走到林枫马前，推金山倒玉柱般单膝跪地，声音沙哑却充满了力量：“主公！石蛮……回来了！累主公担忧，石蛮万死！”

林枫翻身下马，亲手将他扶起，看着他身上的伤痕，眼中寒光一闪：“回来就好！身上的伤，日后慢慢跟王允算！现在，随我上城！让北漠狼崽子们看看，我铁山城的儿郎，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愿随主公杀敌！”石蛮及其身后被释放的八百士卒，齐声怒吼，声震瓮城，多日被囚的屈辱与愤懑，化作了滔天战意！

与此同时，朔方城北城墙之上，已是喊杀震天！黑压压的北漠狼骑如同潮水般涌来，箭矢如蝗，不断倾泻在城头。守军虽然拼死抵抗，但在狼骑悍不畏死的冲锋和精准的骑射下，已是伤亡惨重，阵线摇摇欲坠。

林枫率领石蛮、张贲等将领，迅速登上北城楼。放眼望去，城下旷野上，北漠狼骑纵横驰骋，狼旗招展，一名身着华丽金狼铠、手持长矛的魁梧大将，正在阵前指挥，正是左贤王本人！其气势凶悍，竟已是接近武道先天的高手！

“弩机准备！滚木礌石！”王允也在亲卫护卫下登上城楼，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指挥若定早已不见。

但守军的反击，在狼骑狂暴的攻势下，显得有些绵软无力。

“主公，让我去！”石蛮眼中战意熊熊，多日囚禁的憋屈急需发泄。

林枫却按住了他，目光锁定在那左贤王身上，对身边的苏晓道：“苏姑娘，可能暂时扰乱其军中魂修，屏蔽其对左贤王的警示？”

苏晓凝神感知，点头：“可以一试，但时间不长。”

“足够了！”林枫深吸一口气，体内《兵甲武经》气血轰然运转，一股远比之前磅礴浩瀚的气息冲天而起！他伸手接过亲卫递来的一张铁胎巨弓，弓身黝黑，布满暗红色纹路，正是墨家子弟为他特制的“裂云弓”！

他搭上一支特制的破甲重箭，弓开如满月，神魂之力与气血之力同时灌注箭矢之上！识海明月清辉流转，锁定远处那个耀武扬威的身影！

就在苏晓双手结印，一道无形的清辉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瞬间扰乱了北漠军阵后方几股隐晦魂力波动的刹那......

“咻......！”

一声撕裂空气的尖啸，仿佛龙吟！那支破甲重箭化作一道肉眼难以捕捉的乌光，无视了空间的距离，带着林枫的意志与力量，如同死神的请柬，直奔左贤王咽喉！

左贤王正挥矛指挥，猛然间感到一股致命的危机降临，汗毛倒竖！他毕竟是高手，千钧一发之际偏头侧身！

“噗！”

血光迸溅！

重箭并未射中咽喉，而是狠狠贯穿了他戴着金狼护肩的左肩！巨大的力道带着他整个人从马背上倒飞出去，重重砸在地上！

“王爷！！”

北漠军阵瞬间大乱！主将受创，攻势为之一滞！

“杀！！”林枫掷弓于地，拔出腰间长剑，直指城下！

“杀！！”石蛮、张贲如同出闸猛虎，率领铁山城精锐，趁着敌军混乱，发起反冲锋！憋屈已久的铁山城士卒，爆发出惊人的战斗力，如同烧红的尖刀切入牛油，将攻上城头的狼骑纷纷砍翻在地！

城上城下，杀声震天！而林枫那石破天惊的一箭，不仅重创敌酋，扭转了战局，更是在所有朔方守军心中，刻下了无敌的烙印！

王允站在城楼，看着林枫挺拔如枪的背影，看着在其指挥下爆发出恐怖战力的铁山城军队，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赢了守城战，却输掉了对林枫的掌控，更让其在朔方军民心中树立了无人能及的威望！

这一箭，射落了北漠的嚣张，也射穿了王允的阴谋。

真真正正的一箭双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