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鼎圣王 第46章 虚与委蛇（下）

回到守备府，气氛凝重得能滴出水来。

张贲如同困兽般在厅内踱步，嘴里不住地咒骂王允老贼。其余将领也是义愤填膺，群情汹涌。石蛮在军中威望甚高，尤其受底层士卒爱戴，他被扣押，几乎激起了整个铁山城的同仇敌忾。

“大人！难道我们就这么算了？眼睁睁看着石蛮兄弟和八百弟兄在朔方营受苦？”张贲猛地停下，双目赤红地看着林枫。

林枫坐于主位，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面沉如水。他没有回答张贲，而是看向陈文：“先生，朔方营内，我们的人能接触到石蛮吗？”

陈文摇头，羽扇轻摇，眉头紧锁：“难。王允既然动手，必有防备。我们安插的眼线，级别不高，恐怕难以接近核心关押之地。而且，据暗哨回报，朔方营已被王允的心腹将领彻底掌控，戒备森严，外人难以渗透。”

“那就强攻！老子带人踏平他朔方营！”张贲吼道。

“胡闹！”林枫呵斥一声，“朔方营乃北疆重镇，墙高池深，守军数倍于我。强攻等同造反，且胜负难料，即便侥幸攻下，我等也成了叛军，届时如何自处？王允正盼着我们如此！”

张贲悻悻地低下头，但拳头依旧紧握。

苏晓轻声道：“我或可尝试以神魂出窍，夜间潜入朔方营探查。”

林枫立刻否决：“不可！朔方营必有防范魂力探查的阵法，更何况有幽魂子那等人物坐镇，太危险了。”

厅内陷入沉默。明刀明枪的厮杀，铁山城从不畏惧，但面对这种盘外招、政治绞杀，却让人有种有力无处使的憋闷。

就在这时，府外亲兵来报：“守备大人，刺史府派人送来请柬，请大人过府一叙，说是……关于石营正之事，有了新的进展。”

众人精神一振，又疑窦丛生。王允这又唱的哪一出？

“鸿门宴！”张贲斩钉截铁。

陈文沉吟道：“或许是王允见我们按兵不动，心中亦无十足把握，想再次试探，或者……提出他的条件。”

林枫站起身，眼神锐利：“是鸿门宴也要去！事关石蛮和八百弟兄，龙潭虎穴也得闯一闯！陈先生，苏姑娘，再随我走一遭。”

这一次，刺史行辕的气氛与昨夜截然不同。没有了歌舞升平，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压抑的严肃。王允在书房接见了林枫，只有幽魂子如影随形地站在角落，仿佛融入阴影。

书房内檀香袅袅，书架上摆满了古籍，墙上挂着北疆堪舆图，一派封疆大吏的格局。

“林守备，请坐。”王允指了指对面的太师椅，神色平淡。

林枫落座，直接开门见山：“刺史大人，不知石蛮之事，有何新进展？”

王允不疾不徐地端起茶杯，吹了吹浮沫，慢条斯理道：“经过初步调查，冲突确系由朔方营兵士挑衅而起，言语间多有对铁山军不敬之处。”

林枫心中微动，静待下文。

“不过，”王允话锋一转，“石营正部下动手伤人，亦是事实。军法无情啊，林守备。”

林枫心中冷笑，知道戏肉来了。

“本官思虑再三，此事闹大，于你于我，于北疆安定，皆无益处。”王允放下茶杯，目光直视林枫，“林守备，你是个聪明人。本官亦非不能容人。只要你肯真心依附，过往种种，皆可一笔勾销。石蛮及其部下，本官即刻释放，官复原职。甚至，本官还可上书朝廷，为你请功，保举你为北疆节度副使，独领一军，如何？”

**裸的招揽！以石蛮和八百士卒为质，逼林枫表态效忠。

林枫面色不变，心中念头飞转。此刻若严词拒绝，石蛮等人危矣。若虚与委蛇，假意答应……

似乎看穿了林枫的心思，王允微微一笑，补充道：“当然，空口无凭。为表诚意，也为了让朝中诸公放心，林守备需将铁山城新式军械的锻造图谱，以及……你于上官洪处所得的那方古鼎，交由本官暂为保管。待他日你功成名就，这些东西，本官自当奉还。”

终于图穷匕见！军械图谱关系到铁山城的战力根本，而那方神秘小鼎，更是王允真正的目标！

林枫沉默片刻，缓缓道：“刺史大人厚爱，林枫感激。只是军械图谱乃墨家子弟心血，林枫无权外泄。至于那古鼎……不过是寻常古物，不知大人要它何用？”

王允脸色一沉：“林守备，这就是你的不是了。本官以诚相待，你却推三阻四。莫非，石蛮和那八百士卒的性命，在你眼中，还比不过一些死物？”

气氛瞬间紧张起来。角落里的幽魂子，周身开始弥漫出若有若无的黑色雾气，书房内的温度骤然下降。

陈文适时开口，打圆场道：“刺史大人息怒。我家主公并非不愿，只是此事关系重大，需时间与麾下将士、墨家同仁商议。可否宽限几日？”

王允冷哼一声，也知道逼得太紧可能适得其反：“好！本官就给你们三天时间！三天之后，若再无答复，就休怪本官按军法从事了！”

离开刺史行辕，回府的路上，三人都面色凝重。

“主公，王允这是最后的通牒了。”陈文沉声道，“三日之内，我们必须想出对策。”

苏晓感应着周围，轻声道：“我们被人跟踪了，气息阴冷，是幽魂子门下。”

林枫眼中寒光一闪：“让他跟。先生，我们之前派往西凉和江东的使者，有回信了吗？”

陈文摇头：“尚无。远水难解近渴。”

林枫抬头望向北方，那是北漠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既然内部无法破局，那就……引外力破之！”

陈文目光一凝：“主公的意思是？”

“北漠左贤王部，不是一直对边市所得不满，蠢蠢欲动吗？”林枫声音冰冷，“把王允扣押我部将，意图削减边军，向朝廷索要更多钱粮中饱私囊的消息，‘不小心’泄露给北漠的探子。再让我们在边市的‘自己人’，故意刁难左贤王部的商人，激化矛盾！”

陈文瞬间明了：“祸水东引！主公是想让北漠施加压力，迫使王允不得不依靠我们铁山城来抵御外辱，从而不敢再对石蛮下手，甚至可能被迫放人？”

“不错！”林枫点头，“王允想内部消化我，我就把桌子掀了，让大家都不得安生！看他还有没有精力搞内斗！”

这是一步险棋，一旦控制不好，可能引狼入室。但眼下，这是打破僵局最快速、最有效的方法！

“同时，”林枫继续道，“让我们在朔方营内的人，不惜一切代价，查清石蛮被关押的具体位置和守备情况！苏姑娘，你这几日辛苦，炼制一些能隐匿气息、短暂激发潜能的丹药，以备不时之需。”

“明白。”苏晓郑重点头。

“张贲！”

“末将在！”一直跟在后面的张贲立刻上前。

“从即日起，全军进入临战状态！斥候放出百里，严密监控北漠动向！所有训练，按最高标准进行！”

“得令！”

一道道命令悄无声息地传达下去。铁山城这台战争机器，在表面的平静下，开始了更加高速、更加危险的运转。

林枫与王允的虚与委蛇，到此为止。接下来的，将是更加凶险的博弈，与时间的赛跑，以及与北漠狼骑的死亡共舞！

夜色更深，铁山城的城墙在月光下如同沉默的巨兽，等待着即将到来的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