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鼎圣王 第79章 王清岚之谋（上）

皇甫极决定亲赴铁山城的消息，如同在滚沸的油锅中泼入冰水，在朔方与铁山城两地都激起了巨大的波澜。王允惊惧交加，百般劝阻无效后，只能一边暗中加强朔方城防，一边祈祷林枫最好是个疯子，敢对皇甫极不利，届时太尉雷霆之怒下，铁山城必将灰飞烟灭。而铁山城内部，在经历了最初的紧张与决绝之后，也在林枫的强力统御下，迅速恢复了秩序，以一种外松内紧、不卑不亢的姿态，等待着那位手握天下兵马的军神驾临。

翌日，辰时。铁山城沐浴在初冬清冷的阳光下，城墙之上，“林”字旗与象征铁山军的玄色虎头旗迎风招展，守城士卒盔明甲亮，肃立无声，一股经历过血火淬炼的凛然之气弥漫开来，与朔方城那种浮华下的虚弱形成了鲜明对比。

城门大开，并未如王允那般净水泼街、黄土垫道、旌旗招展地刻意逢迎，只是清理得干干净净，守卫森严而有序。林枫率陈文、苏晓、张贲、石蛮等核心文武，身着正式但并不奢华的官服或常服，立于城门之外百步处相迎。他们没有跪拜，只是依照军中礼节，拱手肃立。这是林枫与陈文商议后的决定，可以表示尊重，但绝不能失了铁山城的骨气与独立地位。

地平线上，烟尘扬起，那支令人望而生畏的队伍如期而至。三百龙骧前哨开路，盔甲在阳光下反射着冷冽的光泽，马蹄声如同密集的战鼓，敲击在每个人的心头。随后是主力，三千龙骧铁骑如同一片移动的玄色森林，沉默而肃杀，那股凝聚如一、百战余生的惨烈气势，让即便是石蛮、张贲这等悍将，也感到一阵心悸。这便是大周第一强军的威势！

队伍在距离城门一箭之地缓缓停下。那辆古朴的青铜战车越众而出，车上，皇甫极依旧是一身暗紫常服，玄色大氅，负手而立。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探照灯，缓缓扫过铁山城的城墙、军容，最后定格在城门下肃立的林枫等人身上。

没有言语，没有动作，但一股无形的、仿佛源自天地本身的庞大威压，已然笼罩全场！空气似乎都变得粘稠起来，修为稍弱者，如沈万金之流，已是脸色发白，呼吸不畅。就连张贲、石蛮，也感到气血运转微微凝滞，心中警兆大作！这便是顶尖强者自然而然散发出的“场”！

林枫立于众人之前，面色平静，仿佛那足以让寻常先天高手心神失守的威压并不存在。他识海中的兵家道种微微震动，一股中正平和、统御万军、自成方圆的气势自他身上升腾而起，虽不似皇甫极那般浩瀚磅礴，却坚韧无比，如同激流中的礁石，稳稳地抗住了那股无形的压力，并为身后的众人撑开了一片相对安稳的空间。

皇甫极的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讶异。他没想到，这北疆边城的一个“守备”，竟能有如此修为与气度。

就在这时，那辆一直安静的青色帷幔马车，车帘被一只素手轻轻掀起。王清岚身着月白底绣青竹纹的儒裙，外罩一件淡青色薄氅，未施粉黛，青丝仅以一支白玉簪简约挽起，款步走下马车。她并未看向气势逼人的前方，而是目光清澈地打量着铁山城的城墙、民居，以及那些虽然紧张却依旧保持着纪律的士卒，眼中流露出思索与探究的神色。

“北疆铁山城守备林枫，率麾下僚属，恭迎皇甫太尉驾临。”林枫上前一步，不卑不亢地抱拳行礼，声音清朗，传遍四方。

皇甫极微微颔首，算是回礼，声音平淡无波：“林守备，你这铁山城，倒是别具一格。”他的话语听不出喜怒。

“边陲小城，粗陋之地，唯军纪民风尚可一观，不敢当太尉谬赞。”林枫应对得体。

“哦？军纪民风？”皇甫极目光如电，扫过林枫身后诸将，“本官一路行来，听闻你麾下猛将如云，曾力挫北漠，甚至……连天机阁的机关鸟，也在此铩羽而归？”他这话问得意味深长，直接将最敏感的话题抛了出来。

现场气氛瞬间一凝！王允在后方听到这话，心中暗喜，以为皇甫极要兴师问罪。

林枫面色不变，坦然道：“保境安民，乃军人本分。北漠犯边，自当迎头痛击。至于天机阁……”他顿了顿，语气依旧平稳，“彼等受奸人蒙蔽，无端袭击我治下盐场，毁我民生设施，杀我无辜军民，林枫为护一方安宁，不得已出手自卫。若太尉欲追究此事，林枫愿一力承担，但请问明，袭击朝廷命官治所、屠戮大周子民，该当何罪？”他反将一军，言辞犀利，毫不退缩。

此言一出，连皇甫极身后的龙骧铁骑中，都隐隐传来一阵低微的骚动。王允更是脸色一变，没想到林枫如此强硬。

皇甫极深深地看了林枫一眼，脸上依旧看不出什么表情，却也没有继续追问，只是淡淡道：“是非曲直，本官自会查明。林守备，不请本官入城一观吗？”

“太尉请！”林枫侧身让开道路。

皇甫极并未乘坐战车，而是翻身下马，与王清岚一起，在百名亲卫的簇拥下，步行入城。林枫等人陪同在侧。

一入铁山城，与朔方城那刻意营造的虚假繁华不同，一股蓬勃、有序、带着生活气息与隐约铁血意味的氛围扑面而来。街道宽阔整洁，两旁商铺林立，虽无太多奢华装饰，但货物齐全，往来行人面色红润，步履匆匆却不见慌乱，见到军队经过，虽有敬畏，却无朔方百姓那种深入骨髓的恐惧。不时有巡逻小队走过，军容严整，令行禁止。更引人注目的是，在一些开阔地带，可以看到讲武堂的学员在进行操演或兵法推演，空气中弥漫着尚武好学的风气。

王清岚的目光，更多地流连于那些民生的细节，井然有序的排队购买平价盐粮的百姓；挂着“工坊招工，待遇从优”牌子的招募点；甚至还有由医官营弟子设立的、免费为贫苦百姓看诊的义诊摊位。她那双聪慧的眸子中，闪烁着越来越浓的兴趣与深思。

皇甫极看似随意行走，实则目光如炬，将城内的一切尽收眼底。他注意到铁山城军队装备之精良，士卒精气神之饱满，远非寻常边军可比。更让他心中微动的是，他能隐隐感觉到，这座城池的气象，与外界截然不同，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凝聚力”与“向上之力”，这绝非单靠武力高压所能达到。

一行人来到守备府，府邸同样简朴，不见奢靡。分宾主落座后，气氛依旧微妙。

王清岚坐在皇甫极下首，目光落在一直安静侍立在林枫身侧、气质清冷如莲的苏晓身上，忽然轻声开口，声音如清泉击石：“这位想必就是苏晓苏大家吧？清岚在京中时，便听闻苏大家医术通神，仁心济世，更在丹道一途有非凡造诣。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苏晓微微欠身：“王小姐过誉，苏晓愧不敢当。”

王清岚浅浅一笑，话题却陡然一转，看似随意地问道：“清岚方才入城时，见城内秩序井然，民生安定，更设有讲武堂培育军官，可见林守备治政有方。却不知，面对北漠威胁与……其他压力，铁山城未来有何打算？是欲偏安一隅，还是……有更进一步的考量？”她这个问题，看似平常，实则犀利无比，直指核心，甚至隐隐触及了“野心”二字！

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过来！连皇甫极也端起茶杯，看似品茗，实则注意力完全集中。

这个问题，一个回答不好，便可能万劫不复！